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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琉璃沉默不言,听到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她拿出手帕捂在嘴角轻咳几声,就见杜夫人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看她的架势,似乎这是给青徽特意备的礼。

花琉璃站起身,对杜夫人歉然道:“夫人,方才进来的时候,晚辈见院子里有一颗石榴树挺有意思,想出去看看,还请夫人原谅晚辈无礼。”

“郡主客气了,你母亲与我是旧相识,你到这里只当是自己家一般。”杜夫人笑着让丫鬟带花琉璃出去。

她心里也明白,石榴树并没有什么可看的,花琉璃只是找个理由出去,让她与青徽真人详谈罢了。

天色已经渐渐转暖,穿着春衫站在太阳下竟然有些热。花琉璃伸手遮住头顶的太阳,把自己挪到了树荫下。

在她看来,杜家挺有意思的,杜太师一生刚正不阿,教养出来的孙女也有他的遗风。而杜夫人却信求神拜佛,甚至还请道士来给杜太师看病。

好在青徽不是那种只顾骗钱的假道士,不然能折腾出不少事来。

没过一会儿,嘉敏回来了,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你没事吧?”花琉璃走过去。

“没事。”嘉敏吸了吸鼻子,“我跟杜姐姐提起你也过来了的事,她就一个劲儿赶我走,还让我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再来找你,免得把病气过给了你。”

说到这,她幽幽地瞥了花琉璃一眼:“幸而你是个女人,不然我都要怀疑杜姐姐对你有意思了。”

以前她跟其他姐妹出去玩耍,杜L莹从来都是一起批评。上次看到她跟花琉璃在乐坊外,杜L莹就觉得是她在带坏花琉璃。

明明都病了,听到花琉璃跟她在一起,竟然硬生生从床上坐了起来,话里话外就是花琉璃身子弱,年纪还小,让她不要去欺负人家。

究竟是谁欺负谁?

究竟是谁欺负谁?!

嘉敏都不知道自己是难过哭的,还是被气哭的。

左右跟花琉璃待在一起,她就没占过便宜。坏事全她干的,只有花琉璃是一朵冉冉盛开,无辜可怜无助又需要帮助的小白莲,还是带着香气的那种。

青徽与嘉敏几乎是前后脚来院子,他还是那副高人的模样,只是道童手里多了一个木盒。见花琉璃站在树荫下,他停下脚步,转身朝花琉璃走来:“福寿郡主,明日鄙观有一场法会,诚邀郡主前来参加。”

“青徽真人?!”嘉敏看到青徽有些震惊,“真人好。”

“姑娘好。”青徽回了一个道礼。

“不知明日的法会,我可以来么?”嘉敏兴致勃勃。

青徽看了花琉璃一眼:“姑娘是福寿郡主的朋友,福寿郡主若是愿意来,姑娘可与郡主同行。”

花琉璃:“……”

道长,你究竟对我加入道门有多少的执念?

“请真人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前来。”嘉敏送走青徽真人,对花琉璃道,“那可是青徽真人,咱们大晋最有名的道长,他主持的法会只邀请有缘人,你明天一定要去,不去我就绑着去。”

“你确定?”花琉璃挑眉。

“你就去吧。”嘉敏拽住花琉璃的袖子,“你就是月,你就是花,你是咱们大晋第一美人,我叫你姐姐了,你带我去,行不行?”

多日的相处,已经让嘉敏忘记了花琉璃提剑砍人时的恐惧。

“行吧。”花琉璃叹气,“你明日来接我。”

“好好好。”嘉敏带着花琉璃去向杜夫人辞行,两人坐上马车以后,她继续跟花琉璃说青徽真人的厉害之处。

“就连公主相邀,他都不一定露面,这次能亲口主动邀请你去参加法会,你就偷乐吧。”

“我与母亲去青徽真人道观上香的时候,道观里根本没其他香客,连通往道观的路上,都没什么人。”花琉璃有些怀疑,是不是嘉敏在故意吹嘘,哄抬青徽真人的地位。

“你该不会是正月十六那日去的吧?”嘉敏怀疑地看着花琉璃,她突然想起,前阵子宫里传过两日太子与花琉璃的谣言,不过这个流言很快就消失,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见花琉璃点头,嘉敏目瞪口呆道:“敢在正月十六去道观上香,不愧是卫将军,就是跟其他俗人不同。”

花琉璃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她不也去了?

“你从小在边关长大,不知道京城里的这些忌讳,你可知恭惠皇后的祭日在哪一天?”

花琉璃摇头。

“正月十六。”嘉敏叹气,“恭惠皇后仙逝时,三皇子还很小,陛下还没封他为太子。后来三皇子被立为太子,陛下追封太子生母惠妃为恭惠皇后。这些年来,太子为了纪念生母,每年的正月十六都会在道观中为她点上一盏福灯,祈求她来生无灾无难,幸福一生。”

“太子年满十五以后,常有官员或是少女假装与太子巧遇,惹得太子大怒,就连陛下都降旨斥责,从那以后,每到正月十六,没人敢去道观触太子的霉头。”

“你的意思是说,道观里的福灯,是太子殿下为仙逝的恭惠皇后点的?”花琉璃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不然还能是为谁?”嘉敏翻了个白眼,“殿下平日不信神佛,唯有在恭惠皇后这件事上,打破了他平日的习惯。这些话你不要出去嚼舌根,若是被太子知道我在背后说他的闲话,我就完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些。”花琉璃忍不住反驳,“不过太子殿下不是记仇的人,就算他知道你说了这些,又能怎么样,你别把殿下说得跟个恶魔似的。”

嘉敏:“我……”

对上花琉璃严肃的眼神,嘉敏把心里的不满咽了回去,但是她真的很想咆哮,太子究竟哪里不像恶魔了?

世上最大的笑话,就是太子殿下他不记仇。

是他,他从不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因为他全都记在小本本上。

“行吧。”嘉敏深吸一口,“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只要你明天带我去法会,一切都好说。”

她姚嘉敏,在花琉璃的精神折磨下,终于学会了能屈能伸。

宸阳宫里,昌隆帝看着跟前的儿子:“说吧,你明天因为什么不上朝?”

“明日青徽真人的道观里有场法会,儿臣想去为您点一盏长生灯。”太子拱手道,“祈求满天神仙保佑父皇您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点真话。”昌隆帝板着脸扔下笔,天天面对这堆不省心的儿子,还要活一万岁,这不是享福是遭罪。

“儿臣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听说您未来的儿媳妇也要去。”太子厚颜无耻道,“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你总要让儿臣成个家。”

娶不到心仪的姑娘,他无心做事啊。

昌隆帝盯着太子足足看了好几息,才咬牙道:“等你有本事把人家姑娘追求到,再说儿媳妇这种话吧。”

当年他只是在言语上调戏了一句卫明月,她就当着自己的面拍断了一条石凳,现在自己的儿子盯上她的女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场拍断御案?

儿女都是债啊。

昌隆帝烦心地摆手:“滚滚滚,你别来烦朕。”

“儿臣告退。”太子笑眯眯地退出了宸阳宫,顺便还在昌隆帝私库里拿走了几张银票。

没有儿子啃老的皇帝,是不完美的。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花长空从书房出来,见妹妹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担忧道,“今天出去受委屈了?”

花琉璃怔怔地扭过头看他:“三哥,你以前说得对,话本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这是怎么了?”见花琉璃说得这么严重,花长空吓了一跳,他走到花琉璃身边坐下,“来,说给三哥听听。”

“唉。”花琉璃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上元灯节的那天夜里,还想起了第二天道观里,情绪低落的太子。

也许并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只有一个幼年丧母的孩子,抱着对母亲的怀念,在众人都热闹的夜晚,站在高高的观景楼上,吹着寒冷的夜风,孤寂地看他人的欢乐与团圆。

想到小小的太子,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寒风呼啸的观景楼上,拼命踮起脚看宫外的华灯与喧嚣,花琉璃就觉得心疼。

她叹息一声,对花长空道:“三哥,我屋子里那些话本,你帮我拿去处理了吧。”

看多了话本,就自以为看透了恩怨情仇,生死别离,实际上没有任何逻辑。

世人悲喜并不相通,人生轨迹也各有不同。

“以前你被罚抄书都要偷偷看,现在怎么想通了?”花长空更害怕了,他担心小妹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觉得,我应该对太子好一点。”花琉璃点了点头,“要再好一点。”

“哈?”花长空一脸茫然,这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严肃认真的小妹,战战兢兢的问:“小妹,你不打算养面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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