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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苞听出了关将军话里的意思,他上前几步,顺着关将军的目光,落到地图上,低声问道:
“三娘,你想弃上党而去太原?”
关将军看了一眼张苞,手指落到地图上,划了一个圈:
“阿兄,河东、太原、上党三地,首保河东,次者太原,再次上党。”
“更别说上党现在已失大部,我若前去上党……”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一向坚毅果决的关将军,此时都忍不住有些叹息:
“魏文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大汉一员猛将,放眼大汉军中,勉强能压住他一头的,大约也只有中都护了。”
“我虽持天子节杖,但如果前往高平关,未必就能让魏文长俯首听令。”
当年阿郎先受丞相遗命,后又有天子赐诏书与节杖,统领关中诸军。
但最后亦不得不把魏延派出去攻打上党,来个眼不见为净。
关将军可不认为自己的声望,能与自家阿郎相比。
张苞闻言,微微一怔,然后也跟着叹息一声。
想想魏文长以前所为,任换了谁前去,怕都得要在心里多做思量。
以魏文长的性格之恶劣,三娘所言,自是也有一番道理。
正如冰冻大河,非一日之寒是也。
“只是这么一来,他人未免怀疑三娘是故意视魏文长处于险地而不见,到时候只怕……”
关将军冷笑一声:
“魏文长乃军中老人,自谓不落于人下,拥重兵,据险关,犹失上党。”
“若是到了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要守好高平关,那我去救他这么一个无用之人,又有何意义?”
“但若是他当真能如他自己所谓,不落人下,那自能守住高平关,我再过去,亦无所益。”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一番话,让张苞无言以对。
“当然,我已经派人前去上党,让魏延立刻退守高平关。”
关将军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至于他愿不愿意听,那就不知道了。”
张苞想了想,又问:
“倘若,我是说倘若,魏文长当真没有守住高平关,到时候你又领军前往太原,万一贼子从高平关以图河东,那当如何?”
张苞手里的兵力,看住轵关或许绰绰有余。
但若是要再多加一个方向,恐怕会有些吃力。
“此正是我前来找阿兄的原因。”
关将军的手指点到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阿兄,此处乃是轵关陉的北端,当地百姓称之为厄口。”
“厄口左有高山,右有深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军驻于厄口,可俯瞰南北。”
“我希望阿兄移军驻于此,如此,无论是从轵关还是从高平关进入河东的贼子,都绕不过阿兄。”
关将军所说的厄口,正是后世轵关陉的最北端。
晋文公为了方便进入中原以图霸业,曾特意拓宽此处,战时行大军,平日行商旅。
李唐时期在这里修筑了一个关口,名曰铁刹关,由大将尉迟恭镇守。
莫说是从轵关和高平关进入河东,就是从太原南下进入河东,这个位置也是要必拔的钉子。
可以说,控制了厄口,就相当于大半个河东都在它的辐射影响之下。
关将军的祖籍本就是河东,数年前她又亲自率领铁骑,穿过厄口逼降闻喜,包围河东郡治安邑。
自然是对厄口的险要印象深刻。
张苞顺着关将军所指的位置,凑上去认真地看了好一会,沉吟道:
“确实是个要害之地,唯一可虑者,就是就食不便。”
大军驻扎地方,除了要考虑地形,还得要考虑供给。
南军又是骑兵为主,对粮草的要求更是要高一些。
关将军解释道:
“我不是让阿兄把大军部驻扎于那里,而是兵分两部,与闻喜县城形成掎角之势。”
“后面武卫、无前、突阵都会到来,此三军皆步卒,我会让阿兄节制他们,到时阿兄可视情况安排。”
张苞一听,略有惊异:
“三娘不打算把他们带去太原?”
关将军摇了摇头:
“兵贵神速,我带北军与虎骑军前去就已经足够了。再说了,此三军多是新卒,据城关而守,勉强能胜任。”
“但真要让他们远途奔袭与贼子决战,恐怕尚有不足。”
唯一可虑的,就是北军与虎骑军此次所损耗的战马,恐怕又要让凉州与陇右的养马场叫骂连天。
培养一匹战马,从出生到投入战场,至少要三年以上的时间。
而关中一战到现在,正好差不多三年……
毕竟关中一战,凉州军转战万里,几乎是把早年积累下来的战马损耗一空。
幸好,在打下并州之后,大汉又多了一个产马之地。
再加上大汉的粮食产量一向不低,在陇右还开有专为养马场供应豆料的种植园。
否则的话,大汉的战马,现在还真不一定能补回来。
张苞听到这些话,知道关将军早已打算好了,当下点了点头:
“三娘既已有决断,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就是。”
他吐出一口长气,看了一眼关将军,心里微微一叹气。
堂堂大汉左骠骑将军,又是军中老将,捅出这么一个大娄子,居然还要一个女子站出来救急。
还想苛求什么?
一念至此,就连张苞都忍不住地对魏延有些怨气。
安排完河东的一切,关将军在两日后,终于等到了渡过大河的北军和虎骑军。
她没有片刻停留,留下军令,让尚还在大河西边的武卫、无前、突陈三军,渡河之后,归张苞节制。
然后自己就带领大汉眼下仅有的战略机动骑军,向着北边急驰而去。
正当关将军领军驰援太原的时候,冯都护也终于从武关道的群山里钻了出来。
没办法,盛夏多雨,常见山洪,武关道大部又都是山径,行不得快马。
“中都护?中都护可在?”
武关城里,早几日就守在这里的董允,看着一队人马进入关口,连忙上前大声询问。
“嗯?”
冯都护循声望去,看到老熟人,心里同样是一喜,越众而出:
“董侍中?你如何在这里?上党战事如何了?”
董允看着混身上下都是沾满了泥水的人站了出来,呼唤自己的名字,连忙定眼一看,不由地大吃一惊:
“中都护,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怪不得自己一直没有认出中都护。
但见眼前的中都护,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就连头上,也溅了不少泥水。
有的甚至已经呈白色,显然是已经干透了,牢牢地粘在头发上。
如此狼狈模样,让董允敢相信这就是大汉都督内外军的中都护?
冯都护咧嘴一笑,还好,牙齿是干净的:
“得知上党有变,我赶路赶得太急,哪知山路又太滑,故而路上摔了好几跤。”
董允一听,再看中都护的模样,心里头顿时就是一阵激荡。
但见他忍不住走上前,不顾泥水沾手,用力地握住冯都护的双臂,动情道: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国乱,则思忠义之士也!”
“中都护心忧国事如是,可谓大汉梁柱!”
听到董允说出这个话,中都护非但没有高兴,心头反而是咯噔一下:
“董侍中,上党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董允看到冯都护这等反应,心里更是感慨。
他拉着冯都护,走出几丈远,让左右都莫要跟上,这才把上党之事和长安的安排都细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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