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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回到别墅内,腮面泛粉。
柳母刚做好葡萄司康来招待客人,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她这般模样,不免有些疑惑。
“溪溪,外面冷不冷?”
“还好。”
“应该冷的吧,你脸红成这样,又不是什么强壮的身子,晚上还是得注意点,出去的话多加些衣服。”柳母是教授,在学校里口若悬河,回来了在家也免不了唠叨一番。
“嗯。”柳溪望着柳母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稍稍凝住。
“妈。”客厅里热热闹闹的,柳溪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柳母捕捉到了。
她将托盘放到桌上,应声,优雅地转过身来,缓缓问道,“怎么了?”
柳溪视线落到柳母头发上,黑中夹着几根白。一旁的柳父在看报纸,时不时喝点中国带来的清茶。
不知不觉中,记忆里爽朗沉稳的父亲,娇小和宜的母亲都老了。
柳溪压下去心里的疑惑,不愿说出口,“没事。”
那个男人,太过于危险。
让人着迷却又难以逃离。
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但柳溪明显低估了季少言的脸皮,一连好几天,就在小镇里闲逛。
插科打诨间,时不时逮住机会逗她几句。
他好像在这边住了下来一样。
柳溪也上网搜寻过,撇开那些映入眼帘的花边新闻,季少言着实十分优秀。
年少掌管季氏,独自抚养女儿成人。
女儿
他的女儿是季明珠。
想到那个小姑娘,柳溪心里没由来有些软。
看朋友圈更新的状态,季明珠近来也来了瑞士,有意无意之间还要来打探她的动态和心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自家爸爸的“近态”。
显而易见,季明珠对于她,并不是很排斥的模样。相反,可能还很欢喜。
想到这儿,柳溪有些莫名怅惘。
她不过是去了趟鄞城,怎么生活就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呢。堪称翻天覆地。
顿了顿,她的目光移到那些花边新闻上。
乍又联想到季少言近来的举措——
他对于她,到底抱有的,是怎样的态度?
种种翻上心头,柳溪只觉得心里有根隐秘的绳索。
有人就站在对面,时不时地拉扯着。
仿佛下一瞬,就能扯到尽头。
季少言本就是个张狂无妄的性子,以往所表现出来的慵懒散漫,其实都是不用多言的势在必得。
但他高估了柳溪。
年少时候,戚颜青涩但温柔,对于他的无尽索取,抱有的是温顺且符从的态度。
完全没有脾气的模样,倒是让两人还算合得来。那时候女孩的贴心,是知晓他少爷脾性所在。
现如今,柳溪终归历经了时光的打磨,心性坚韧下,沉静下来,也就真的将他推开在外。
那晚,季少言分明感受到了她的主动,她的不自禁,她的不自觉沉迷。
但朝夕没有几天,戚颜又恢复了最初抗拒的模样。
季少言按耐不住的同时,一份亲子报告热腾腾地出炉。这是他之前吩咐助理去办的重中之重。
如若一直温水煮青蛙,戚颜永远不会剖开自己的内心。
即便她有所怀疑,但在亲情之下,她断然不会拒绝那边。
这便是一道无解的锁。
他要她亲自看见,亲自接受他。
亲自迎接,他这么些年来,无处倾泻的,眷念。
傍晚时分,天还不算太黑。
季少言靠在柳家别墅外的白色矮栏杆上,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倚在上面。
烟雾缭绕中,他一直盯着别墅内,戚颜所在的那个房间。
一盏小小的灯圈,像是晕出接下来一辈子的温暖那般。
季少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偶尔间,那窗户上还会映出她曼妙的身姿。
当年为戚颜造的那间古画壁浴室,其实没用过几次。她长腿被执住,水中荡漾晕波之间,雪白的肤被满墙古韵衬托的更为柔瓷。季少言堪堪不过半小时,总能狼狈着交待出来。所以,不到一些时候,他都不怎么带她过去那边。
没人知晓,季氏的总裁,在戚颜面前,是如此的要面子。
在那一年后,再也没人进去了,季少言不让别人提,也不让别人碰。
无论如何,她总归要回到他身边的。哪怕记忆再也找不回来。
之后要是回了国——
不管怎么说,他早就吩咐李嫂,把那间浴室和两人的主卧,都收拾出来了。
季少言长眸微眯,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朝柳家的庭院里走过去。
之前的打探只是试探的第一步,真正和柳家交涉,其实是在这几天。
季少言说明了来意之后,又将一系列的报告,照片,戚家以及戚颜一系列的成长档案铺陈在柳家父母面前。
而后,迎来的,是他们漫长的沉默。
“颜颜的父母身体不好,在以为她飞机失事后,没多久就相继去世。”季少言顿了顿,“颜颜和我,还有个女儿,这几天也在瑞士,准备结婚了。”
柳母眼里噙着泪,看了眼季少言递过来的照片。是两人的结婚照片,应该是在婚礼上,已然泛着黄。
上面娇美女人的面容,和戚颜如出一辙。
“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她。”柳母缓和下来,”我和我先生丁克,所以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溪溪的到来,是个意外。从车祸里救下她,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事情,她脑部重创,醒来后谁也不认识,自那以后断断续续修养了两三年,她仍然没能记起来。我们就想着,当她是我们自己最亲的孩子了。”
柳父心下也是一片恍然,看柳母这般模样,”怎么哭成这样?”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孩子高兴啊。”柳母应着,又看向季少言,”其实吧,当初想的是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好了,但她这几年来时常都会做噩梦,老是犯心悸,她爷爷岁数大了,就想着趁着回国探亲,顺便找些线索,看当年内地有没有寻人启事。”
“我们也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距离当年那么多年过去了,真的如同大海捞针。”柳母哭着哭着又笑了,“说来也巧,没想到你也是鄞城人。”
季少言面容不见调笑,一反常态,只讳莫如深的模样,“时常做噩梦?”
“嗯,听她爷爷说,老是做梦看见一个人,冲着她招手说,要她回来。”
柳母这样说着,又缓缓补充,“其实一切都有征兆,当年车祸后,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有一副手镯,怎么松都松不开。”
“后来应激性反应太严重,医生建议我们不要让她看到之前的物品。”话落,柳母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现在,物归原主。”
季少言缓缓接过那个盒子,继而拨开。
成色翠绿,清透浅亮。
是那副他送给她,要她一直戴着的祖传手镯。
那是一个欢好完的夜晚,他拂着怀里的戚颜,使坏地在她鼻尖儿咬,趁着不注意间,给她戴了上去。
“祖传的,永远别摘下来,嗯?”
“嗯。”
季少言懒懒地笑,“摘下来的话,我就不会像今晚那么好打发了。”
戚颜那时候困极了,但还是趁着月色的皎洁,将手臂抬起来,细细地盯了会儿。
回忆像是海浪,铺天盖地涌上来。
季少言胸中仿佛由高空坠地,猛翻间,碎落的七零八散。
硬生生割着人的心口。
是他,都是他。
季少言低下头,阖上双眸,双手扶额,“我这么些年,都在找她。”
“溪溪有你这般,也算是圆满了,其实这么些年来,她早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但我们也知道,她终归有自己的皈依。”柳母道,”潜意识来看,回到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才是她接下来下半生追求所在。”
柳母难能遇到如此这般用情至深之人,兜转这么些年来,不曾放弃。
她愿意放手,让柳溪自己去拨开当年的真相,解放出内心囿于不断的难解之谜。
何为心悸,时犯心悸便是内心放不下。
是走不出去,也迈不进来,被困在之间的无形枷锁。
但决定权还是交给柳溪——这是柳家父母一致的认同。
“溪溪有知晓的权利,但她会不会选择你,我们尊重她本人的决定。”
这时候,季少言方才所有向外的情绪都被他尽数收敛了回去。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谢谢二老这么多年,对于颜颜的照顾。”
柳父啜了口清茶,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乐呵呵起来,”一个坚持叫溪溪,一个坚持叫颜颜,我听的头都要大了。”
“那你大好了!”柳母站起身来,恨恨地在柳父肩上来了一掌,眼圈红红的出去了,“就你话多!”
季少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唇一笑。
颜颜如今的性子,其实有几分随了柳母。
朝夕相处间,肯定还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论及那些躲避他的小手段和小脾气。
啧。
出了这边的会客厅,季少言手里攥着文件,缓缓地往上踏。
还没走至房间,便碰上出来喝水的戚颜。
她穿着睡衣,站在楼道的小客厅里,动作缓慢。
似乎是没想到他也出现在这里,戚颜仰头的动作顿住,只进行到了一半。
“看傻了?”季少言率先出声,“经过同意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戚颜还是不相信,难道他魅力大到将自己父母收买了?下意识地往后迈了几步。
就在这时,柳母的声音传了过来,“溪溪,季先生找你有事,你们俩好好谈谈。”
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柳溪有自己的判断力。
她开始沉静下来,内心里滚过越来越多,这么些天发生的事情。
季少言开门见山,“明珠的婚礼在这几天,她希望你能够去。”
“明珠的婚礼?”说到季明珠的婚礼,柳溪有些动摇。
所以季少言来,只是为了季明珠的婚礼?
“嗯。”季少言没说太多,递给柳溪一份文件,”颜颜,我等你太久了,所以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柳溪怔然,接过那份文件。
季少言趁着这个时候靠近,将她圈着,往后摁在了墙上。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呼吸相近,“戚颜,我早就说过,你一天是我的,那么一辈子都是我的。”
而后,季少言在她唇上咬了下,”我们女儿的婚礼,你怎么说,都得过来。”
季少言很快走了。
戚颜摸着自己的唇,食指轻轻抵住。
在季少言那句话之后,她也就将偷袭咬唇什么的撇在一旁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能够有这么颤的一天。
季少言说——“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
她和他的女儿。
文件被抖着拨开,是一份亲子鉴定书。
两个姓名旁,一个是季明珠,一个是戚颜/柳溪。
到了这个时候,她颤后,又沉静下来。
其实无需再看了,那种铺天盖地的熟悉感,那种看到他无法拒绝的潜意识,那种拼命汲取他给予的温暖和在意。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就是戚颜。
柳溪将文件放好,无力坐在床沿。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又无从说起。
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的本名是戚颜,她和自己的家庭分离了很多很多年。季少言之前那个没了的老婆,是她。
可柳溪拼命找寻自己脑海里的回忆,却发现,她仍然是什么具体的回忆都想不起来。
棘手杂乱的各种事摊杂在一起,让人无从下手。
门被轻轻地推开,柳溪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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