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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文陪林城在剧组的那几天过的很单纯。
工作的环境就像个世外桃源一样,能够以正当的理由屏蔽一切的麻烦。而到了林城杀青离开的时候,两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面对那些外界的纷扰。
他们一起回了家,反手关上门,然后平静地坐下。
王泽文说:“我给她打电话了。”
林城点头:“好。”
然而电话没有打通。
王泽文锲而不舍地打了六次,到后面脸色越来越凝重,一遍遍等着电子音从连线转为忙音,然后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整个过程里,两人都很安静。林城在心里跟着那“滴滴”的声音默数,数到后面数乱了节奏。
王泽文皱眉,说:“她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林城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妙,或者说是悲观的想法。
王泽文又切换到别的号码,开始联系秦玄。他转过身,朝着外面的阳台走去。
在他打电话的期间,林城不安地拿出手机,解开屏幕。看见光线亮起之后,又觉得好像没有事情做,重新把界面按掉。当他毫无意识地放空想法,王泽文走了回来。
“她病了。现在在医院。”王泽文看着林城说,“前几天她在公司晕倒,医生说是因为睡眠不足。她精神状态很差,所以医生让她住院了。”
这句话透露出很多的信息,林城仔细盯着王泽文的表情,想要分析他的内心想法。
他知道王泽文此时肯定心怀内疚,而他下一步的动作必然是去医院探望。至于更长远的内容,他看不出来。
王泽文说:“我去看看他。”
他没有再用“们”。
林城手脚发凉。他保持着善解人意的表象,再次点头说:“……好。”
等王泽文离开很久,林城才从那种无限放空的状态里回神。他站起来,发懵的大脑,想不出下一步应该要做什么。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这个时候他急切地需要找人聊一聊,林城终于想起来,翻出通讯录,打给小电压。
手指按下去没多久,冰冷的电子音就消失了。
“干什么呀?”青年年轻又朝气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想我了吗?大宝贝~”
林城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小电压:“是不是林城啊?你的手机丢了吗?喂喂?”
林城吐出口气,说:“是的。”
小电压:“你不要给我玩忧郁啊。如果你在玩什么大冒险的游戏就给我挂掉,我这里很忙的啊!”
林城握着手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扬声器里传来一阵键盘噼里啪吧的工作声。
大约过了有两三分钟之久,敲打声渐渐停下,小电压终于发现他还没离开,奇怪地“咦”了一声。
小电压判断了下,作为彩虹屁专家的他明白了自己兄弟此刻心情不好,忍痛安慰他道:“给你发个红包吧,我把我账号里的钱分你一半好了。”
他扣扣索索地给林城发了个88元的红包,然后问他:“你好了吗?”
林城说:“你再发一个。”
小电压气道:“你骗我红包!”
小电压又发了8毛8的红包,然后惊讶地发现林城其实根本就没有领取。
居然不是在残忍地欺骗他的财产。小电压发现事情很大条。
“你分手了啊?”小电压问,“你现在人在哪里啊?”
林城:“没分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小电压:“那你说话啊!”
林城:“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么言不由衷,要么词不达意。我觉得……很无力。”
小电压受不了了,他被林城影响得很神经质,大声叫道:“林城你到底干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你就去收拾他啊!豪横去啊!你小林不是一直很豪横的吗?!”
可是林城在面对王泽文的时候,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
小电压继续叫道:“要么你去找你男朋友要么我来找你,你选一个!”
林城:“我不能找他。”
“为什么不能!”小电压要疯了,“他是你男朋友啊,凭什么不能找他?给他做点饭,给他带过去。他要是跟你生气了,就说明他不爱你,甩掉他!那么干脆利落的事情还需要犹豫吗?”
林城挂断了电话。
林城鬼使神差的,去灶台那边开始煲汤。在等汤炖煮完成的两个小时内,他耐心地等待王泽文的电话。
林城想,如果在这段时间里,王泽文给他打电话了,他就什么都不做。如果没有,他就去医院看看。
事实是没有。一切只是他自己的过度担忧和胡思乱想而已。
林城抱着保温杯,一路来到病房楼下。在充满潮湿味道的大门前,他抬头看了眼素白色的大楼。当他望着上面一扇扇打开的玻璃窗,又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去了。
或许是医院这个地方带着特别的气场,在生死的渲染下,所有的情感思索都变得思路清晰。
林城在踏满脚印的台阶上坐下,就在想,既然王泽文真的爱他,除了他谁都不行,那么王女士的想法就可以不重要。
但他知道其实不是的。
家庭是每个人都过不去的一道坎。比如他,哪怕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哪怕他已经接受自己是被抛弃的不幸的人,但是如果某一天,他的家人突然出现,向他忏悔,卑微地恳求他的原谅,他的人生依旧会为那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而出现巨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家人,是命运在人类身上种下的共同的弱点。人类习惯在那种抹不去的血缘印记中寻求慰藉,互相的慰藉。
每个人对爱过自己的人都会有不忍,何况王女士爱了王泽文二十几年。
所以,如果王泽文来了,他要跟他说什么呢?
你不要走。
你不要因为你妈妈生病而离开我。
我和你妈如果非得选一个的话你会选谁?
不行。
如果王泽文真的告诉他,他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好,坚决地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他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林城无法自私地跟王泽文说那样不可以。
争吵跟失望会让他们分开,区别只是早晚。
林城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乐观。像王泽文说的一样,相信他。或者是善意地认为,王女士是个尊重自由的人。
王泽文站在窗户边发呆,目光没有焦距地在落在楼下的主路上,不断扫视,但是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那个人低着头,脸上戴着口罩,头上蒙着宽松的软帽,脚步不疾不徐。
王泽文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然后一直盯着对方直到那人走入自己的视野盲点,而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那人的异样关注。
王女士半靠在床上看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从时间来判断不具有某种既定规律,显然对方可能是随便翻翻,并没有因为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而感到快乐。
护士进来给王女士换了药瓶,随后医生又来询问测量了一遍数据。整个过程王泽文都表现得温顺而安静,仿佛一个大型背景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地方需要这么一个装饰物而已。
在王女士打完几通工作电话之后,她终于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问道:“你见到你亲妈,已经连尬聊都做不到了吗?”
王泽文说:“我正在努力避免尬聊。”
“沉默并不是一种解决方式。”王女士叹道,“你这样我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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