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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id="tet_c">街角那家白事店,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

在街头那家卖江州小面的大叔小时候,白事店就已经存在了,而且那时的白事店跟现在,几十年过去,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破烂、老旧、死气沉沉,是小孩子玩耍时,都会下意识、远远避开的地方。

白事店有个名字,刻在店门上边的匾额上,匾额风化严重,油漆、墨迹都所剩不多了,于是只能依稀认出,上面写着往生堂三个字。

往生堂里并没有住着一个叫胡桃的堂主,只有一个又瘦又丑又孤僻的老头。老头似乎生来就是老头,几十年前是个老头,现在还是个老头。

没有人知道老头多少岁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家里老人叫他残叔。于是一代一代下来,就是残爷爷、残公、残祖这么叫着。

残叔虽然瘦小,但是好手好脚,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哪里残了。

有人见残叔孤僻,不爱说话,不与周围的人走动,只是整天只守在白事店里,每次见到,都是呆呆的、笨拙的样子,于是猜测残叔是脑子残了;

有人见残叔没有老婆,没有子嗣,没有亲人,不知道从哪里来,于是猜测残叔是那个残了。

据说残叔以前有师傅,但师傅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中风死了。当然也有人说师傅是被吓死了,是被怨鬼害了,是被人害了。总之,从那以后,就没有人知道残叔的生平来历了。

残叔经营着白事店,平时卖些黄纸、纸钱、香烛过活;有人去世了,他会帮忙做花圈,扎纸人和纸房子,以此得些钱。

但随着社会变迁,现在的人更相信生前,而不相信死后了。人们更愿意在老人活着时给他们照料好,而不愿意等他们死了再去尽孝。

于是残叔的日子越过越艰难,白事店显得越发破烂了。

老街的路灯坏了很久了,一直没有人来修。只偶尔有附近人家的灯光照在街道上,提供些光亮。街道始终显得很暗淡。

张子羽和灵诗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白事店走去,走得近了,能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白事店门口挂着的白灯笼。灯笼破破烂烂,里面有烛光,但极其微弱,在夜风中挣扎着,随时会熄灭。

再走近些,到门口,门楣破旧匾额上,隐约能看见“往生堂”三个字。

此时是晚上九点,但店门还开着,不知道是这个时间还有人来买香烛,还是往生堂是真的往生堂,白天做活人的生意,晚上做死人的生意。

往店里面看,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但看得出店面不大,大约有个三十平米,装修很简陋,地面还是泥巴地。

正对大门过去的墙,设置了香盒,香盒上祭祀的神位依旧是太昊天地、至圣先师、观音大士这些,其中自然有西南这边的四位本土神官,严、罗、李、冉。

香盒上燃了香,看起来燃了不久;香盒下供奉了一个神像,看不清楚是地藏王还是阎王,还是这个往生堂的先祖,只是它身上亮着红光。

诡异的红光给店里面提供了一些光源。

店面中间留了个空路,左右两边堆有纸房子,纸房子做货台,上面摆放了纸人、纸钱、香烛、花圈等等死人物事。

店内很破烂,堆得很乱也很挤,但并没有人。

没有人,没有鬼,也没有魂。只是修仙者的眼睛能看出屋里鬼气森森,知道这屋曾经有鬼,还很多。

“空城计?”张子羽皱眉。

他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走,但在他抬脚准备跨进门槛时,被灵诗剑拉住了。

“?”他看向灵诗剑。

灵诗剑向上指了指,张子羽抬头,便见门扉位置,挂着一个铃铛。

铃铛牵了红线在门槛上,红线匿于黑暗,跨过门槛,会拉动红线,引动铃铛。

“招魂铃。”她说道。

便抬手,发出一道剑气,将红线割断,伸手接住了铃铛。

“!!”张子羽心叹,不愧是你个苟比纸人师,在门口放这种东西。

据说,白事店在门口放招魂铃,便是为了做鬼魂的生意。有鬼来时,会触发招魂铃,提醒店主。店主会跟鬼魂做交易,或是引鬼魂去地府,投胎往生。但现实世界没有地府,纸人师在门口放招魂铃,其目的却是可以知道。

两人小心走进店里,左右一打量,张子羽问道:“没人?”

“不。”灵诗剑摇头。

她指向香盒下的供桌,上面还有带血的纱布和伤药,“人才走不远。”

张子羽状态太差了,已经失去了平常的敏锐观察力。

“往哪里走了?”他问道。

“纸人师应该是住在店里的。但这只是一个店面,没有起居室。”灵诗剑观察着,竟也分析了起来,当视线绕过右边的纸房子后,忽然在昏暗中发现一个通往后面的门,“那边有个门。”

她说着,便往那边走了过去。

“小心点。”张子羽提醒道。

“嗯。”

灵诗剑应一声,推开门,“唰”,便有一把刀当头砍下。

她脸色毫无变化,只伸指一夹,食中二指将刀刃夹住,大刀顿时动弹不得。

反倒是张子羽吓了一惊,在灵诗剑后面看去,却见门边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一身肌肉不输龙云。

“纸人师真是步步留有陷阱!”他暗自佩服,都被他们追到老家了也依旧没有放弃。

“竟有几分力气。”灵诗剑轻笑一声,手指用力,将剑夹断。

手再成剑指,往前一点,这壮汉没能丝毫反应,便被一指命中眉心。

紧接着,壮汉后退一步,身形一晃,变成了纸人形态,轻飘飘倒在了地上。

“看他的实力……”灵诗剑说道,“应该是纸人师用以护身的纸人了。算是最后的底牌。”

张子羽应一声,觉得也是如此。

推开门,两人走进房间。

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出这就是纸人师的起居室了。

房间很小,很狭窄,长条形,进门的右手边顺着放了一张窄窄的木床,左边便只有个过道了。粗略估计,房子的宽度也就两米多一点。过道上堆满了杂物,衣服、制作纸人的原材料、瓶瓶罐罐废纸等等,一时不好找地方下脚。

“小心点。”张子羽提醒一声。

又往前看去,房间对面就是灶台,灶台上有各种厨具,调味品、油等东西。灶台下也有桶、盆、碗。

左手边过道过去,中段、灶台和床之间的位置,墙上又有一个门,门上挂了帘子。

两人的嗅觉都还可以,闻得到里面就是洗手间。

灵诗剑打一个响指,一道剑气飞过去,将门帘隔断。

顿时,便是一阵烟尘扑起。

“有毒。”她看得清楚。

张子羽下意识捂住口鼻。

灵诗剑五指张开往前一推,细密剑气如风吹过去,将毒气吹到了一边。从灶台上的窗户吹出了房间外。

走过去,到门帘边,往里面一看,果然是洗手间。进门正对面有镜子、洗脸池,右边深处,就是厕所。

而就在进门位置,洗脸池下边,有个地道口。

大约是纸人师走得匆忙,地道的门还没有关。

灵诗剑低头一看,地道口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液。

“他肯定是从地道走了。”

她说着,起身一跳,便往地道跳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

“等等!”

张子羽阻止了她。

“怎么?”灵诗剑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去。

张子羽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你这是分析到了一半。”

这家伙有些思考力,但想得终究不够周全。

“你想想,纸人师这种人,会因为着急逃命而忘记关门吗?”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

张子羽指了指地道口的血,说道:“这更像是故意滴上去的。”

他回过身,往起居室里扫了一圈,笑道:“这是障眼法……他其实没有走。”

灵诗剑从地道飞上来,到他背后,跟着往起居室看一圈,问道:“那他在哪里?”

不管是外面的店面,还是眼前这间起居室,都太小太小了,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不像藏人的地方。

“这叫灯下黑,其实很明显。”张子羽提醒道,“你看看哪里可以藏人?”

灵诗剑再一看,顿时发现了一个下意识忽略的地方。

床底下!

只因纸人师那张床太窄了,床边、床上又堆了各种杂物,一眼看去,就好像是床底杂物堆满了,没有了空间,才堆到了床边来。

张子羽太累了,他左右一看,在帘子边找到一个凳子,拖过来靠着墙坐下。

他吐一口气,朝床底下喊道:“出来吧!”

但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等了一会,给灵诗剑使了个眼神,故意喊道:“诗剑!”

灵诗剑走出洗手间,在门口,五根手指张开,瞬间便有五道剑气出现,她一甩手,五道剑气飞出,“欻欻欻”,穿透了床。

紧接着是“噗噗噗”的几声,剑气刺中了人的声音,再是“嗯啊”两声老年人的闷哼,最后是灵诗剑“咻咻咻”收回剑气的声音。

“???”

房间里安静了好几秒,张子羽一点点看向灵诗剑,瞪大眼睛,问道:“你在干嘛?”

“不是你让我出手的吗?”灵诗剑纳闷。

“!!”

“你没看到我给你使的眼色?”张子羽无语了,“我是让你吓吓他。你怎么直接把他杀了?”

“……屋里这么黑,谁看得到你的眼色?”灵诗剑也很无语,“而且,这种残害了无数性命的魔头,不杀留着做什么?”

张子羽望天,问道:“万一杀错了呢?他不是纸人师呢?”

“他躲在这里,不是纸人师是谁?”

张子羽说道:“那也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啊!比如,他为什么对我们出手?还有他的身份,魔道中人、魔道中人,万一他是哪个魔道宗门的人呢?杀了他会不会被宗门报复?还有,即使什么都不问,那至少得知道他的遗产放哪里吧?功法、材料、武器,什么的。”

灵诗剑沉默一会,说道:“……杀都杀了。”

“……”

有点脑子,但不多。张子羽长叹一口气。

纸人师、纸人师,从砍枇杷树招惹到他,让他发现了灵诗剑高阶修士的身份,然后以周强的身份接近他们,一方面试探,一方面观察,一方面引他们入局,耗费了无数心力为他们做局。究极谨慎,究极猥琐。

他和灵诗剑,少了灵诗剑,根本没有实力破局,他直接死;少了他,灵诗剑根本找不到纸人师本体,纸人师可以无伤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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