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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嘴上打死都不能这么说。
“学生虽然从未直接受过先生的教诲,但先生之名学生也早有耳闻。先生一直主张以德行于天下,有德之人必是心胸开阔,海纳百川之人,能容得不同的观念与想法。想那柳家的老爷子能与先生争论多年,必定也是有其一定的道理,先生可有想过接纳他的想法?将两种观念融合岂不更好?”
“接纳?一个主张严刑峻法的人,让老夫如何接纳?那柳行斋一天到晚的喊着‘缘法而治,以刑去刑’,总想着用那些残酷手段强行约制人的行为,却从不主张提升自身修养,自我约束,简直是将人与牲畜并论,让老夫如何能够接纳如此荒谬之论?”
邵曦一听,得!这不就是儒法之争吗?当年的韩非子将儒家给骂得一无是处,比作虱虫,估计那柳家老爷子的嘴巴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邵曦是一阵子头大呀!这可是个历史难题呀!儒法两家多年相争不下,就算是当年他在现代社会,这两种思想的拥趸也是各执一词,自己要想把这两家弄到一块儿,那得有多难?想起来就蛋疼。
但如今,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只能是先劝一个算一个,想办法先把白鼎公这老爷子说服了再说。
“先生,您是当世大儒,您的观念我且称为儒家思想;柳家老爷子主张严刑峻法,是以刑罚奖惩来约制世人的行为,我且将其称之为法家思想,谁对谁错暂且不论,学生就先与先生谈论一下我们这儒家的利弊。”
白鼎公一听邵曦要与他论学,顿时来了精神,笑着说道:“你只管说,不论对错今日只做论述,不做定断。我虽为师,但若你说得有理,我一样会虚心接纳。”
邵曦心中暗自敬佩白鼎公的气度,郑重地说道:“先生刚才所言,便是我儒家的优点所在,儒家讲‘以德服人,中心悦而诚服也’。我们能够接纳他人的想法,能以德来约束自身,并以自身的德行感化周遭之人,希望这天下所有人都能如同我们一般明道理、重尊卑、识礼数、知廉耻、讲仁义、守诚信。”
白鼎公听到这里不禁点头,想不到自己新收的门生还从未听过自己讲学便已对自家思想了解颇多,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但先生可曾想过,如今以我白鹭书院的授学之力能够影响多少人?一百个?一千个?还是一万个?思想的传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先生曾经说,过程重于结果,但先生可有想过当心中的大道还未实现之时,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会因为不明白这些道理而犯错?或是伤害他人,或是伤害自己,这时我们又能做什么?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法度的存在,当人们还做不到很好的自我约束时,便需要一定的外力介入来强行约束,只有如此才能使世间太平,人心安定。”
“你的意思是要以法制身,以德育心,在德行天下之前通过法度来治理,而德行天下之后,法度便会自然而然地失去它的用处。”
“是这个意思没错,其实除了儒家思想与法家思想外,还存在诸如道家思想、释家思想、兵家思想、墨家思想以及纵横家思想,这就像一个人的五根手指一样,虽相对独立各司其职,但只有五指并存方可掌控自如,拿捏细微,学生觉得治世不可偏法,诸法共存才是正理。”
白鼎公这会儿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自己收来的门生此时就像是在给自己授课一般,讲得句句在理,字字入心。
“这些都是那位隐世高人传授于你的?看来老夫这些年来还是执着了,那些世外之人才真正的是将这世间看得明白,想得清楚。想老夫一生以治世之论为傲,在此高人之论前却如同孩童一般的无知,老夫今日受教了。”
说着,白鼎公竟起身向邵曦深施一礼,态度诚恳,毫不扭捏。
这一下子把邵曦给弄慌了,这自古以来都是学生拜老师,哪有老师拜学生的道理?再说他装模作样白话的那一套都是先贤留下的,这一拜若是受了,岂不是心中有愧?
邵曦急忙撩衣跪地,拱手过头说道:“先生万万不可如此!学生口中所讲之理乃是圣贤之人所留,而非学生自身之论,学生只是转述而已。”
白鼎公将邵曦扶起说道:“哪些是先贤之言,哪些是你之言老夫还是听得出的,你对先贤之理的理解已让老夫万分钦佩,这一拜你受得起!正如你先前所言,想成大道,必先修小道,先从自身做起,所以你今日所求之事老夫应允了,且是发自内心。”
邵曦鬼头鬼脑地眨着两只眼睛向白鼎公问道:“先生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
说完,白鼎公捋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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