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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克涛眼神镇定,他眼中的慌乱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张家的家丁,没有软的。

张克涛急了:“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

“本官不信!”

范青让人动刑。

张克涛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但还是嘴硬。

刘玉听说范青发现了大鱼,已经过来听审,问道:“范大人,哪里不对?”

范青见礼:“刘大人。”

“您想想,倒卖军械是什么罪?”

“哪个商人没有后台,敢在京中干这事?”

“真当刑部、大理寺、厂卫是吃素的?”

言下之意,这些买卖背后,都有大人物当后台,所以官府不查。

范青冷笑:“真正让本官推翻他所说一切,是:他说,一个商人,垄断了英国公府出的所有军械。”

“你觉得可能吗?”

“英国公府,那是大明第一公爵府。”

“谁能垄断?谁敢垄断?”

“还有一点,这个张克涛是张軏的干儿子,他怎么对那个商人的事情,知之甚祥呢?”

“不觉得很奇怪吗?”

刘玉恍然,原来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张克涛还在嘴硬。

范青忽然想到点什么,问:“抓捕他的番子在哪?叫过来,本官有话要问。”

很快,一个营丁进来跪下。

把抓捕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他家就他一个人独居?”范青问。

营丁点头。

“不对,张軏的干儿子,那是腰缠万贯的主儿,怎么可能住无妻无子呢?”

范青反复咀嚼:“一个人独居,就是说他家里还藏着其他人。”

“而他家人,应该被送走了,送去了哪呢?”

他转过头,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张克涛的头发抓住:“说,你在保护谁!”

“你自爆身份,是为了保护谁!”

范青眼珠子通红,他都三天没睡觉了,实在累得不行才对付睡一两个时辰,整个人十分疲累。

呸!

张克涛喷了范青一脸血,嘿嘿怪笑起来。

“打他!”刘玉暴怒,赶紧递过来一个丝帕。

范青摆摆手,不让动刑:“他被本官说中了,他在保护另一个人,用自己的命,保护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

范青脑海中出现一个恐怖的念头。

张軏!

可张軏已经被凌迟了呀。

但张軏有诈死的经历,很难保证,被凌迟的人一定是他。

刘玉也想到了。

“范大人,你觉得可能吗?”刘玉觉得不可能。

抓捕都是要记录在案的。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一起抓捕,然后记录在案。

还有一个分辨的过程。

这个过程十分严密。

凌迟之后,也要验明正身的,要经过刑部、大理寺的反复核对,才能彻底结案。

张軏死了就是死了。

不可能死而复生的。

那张克涛在保谁呢?

“别打了!”

范青挥手让番子停下:“他不会说的,找几个人看着他,不许他睡觉,只要闭上眼睛,就拿锥子扎他。”

他必须搞清楚,张克涛在保谁,他本人又知道多少。

周瑄出宫后。

来到庆王府。

皇帝命令他查清楚汤太妃死因。

庆王全家挺惨的,庆王和世子都重伤在床,庆王妃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停把嫌疑往安化王妃头上引。

就浅聊几句,周瑄已经心中有数了。

查验的仵作出来。

仵作可不敢冒犯太妃,只是粗略观察其形态,但还是断定,汤太妃非正常死亡。

但这种皇家案子,大理寺不太好插手,不好查啊。

他将粗略分析,写成奏章,送入宫中,求皇帝帮忙。

“这点小事也来烦朕?”

朱祁钰正在和于谦和胡濙密谈。

看了一眼,刚要放下,发现周瑄是个有意思的人,竟说汤太妃被谋害一案,可平掉庆藩。

“让曹吉祥去吧。”

打发走冯孝,重新关闭殿门。

新建的养心殿内一片黑暗,朱祁钰认真道:“于谦,胡濙,朕的孩儿可否能出世?”

于谦和胡濙立刻跪在地上:“宁愿臣死,也绝不让龙子遭忧!”

“四个孩儿,必然有男孩。”

“朕也算有后了。”

“朕不图他能承嗣大统,只希望能平安出世,健康长大,给吾朱祁钰一脉,开枝散叶。”

皇帝要一个保证。

“八年前,微臣扶陛下于帝位!”

“八年后,微臣愿扶陛下龙子于太子位!”

“微臣于谦,誓死忠于陛下!”

“至死不渝!”

于谦叩伏于地。

换做以前的于谦,他是不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的。

“老臣虽老,但老臣在一日,必保龙子一日,老臣若还活着,必扶龙子上太子位,日后扶太子登基,承嗣大统!”

胡濙叩拜。

“真的?”

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你们真能这么想?”

“朕杀了很多人,天下恨朕的人,比感激朕的人,多太多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朕很担心,有些人会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害死龙子,让朕绝嗣!”

“更不许朕的孩儿承嗣大统!”

“朕不敢睡觉啊!”

皇帝在坦露心扉。

但胡濙和于谦不想听啊。

这是在挟制他们。

一旦龙子遭忧,他于谦和胡濙就得提着脑袋来见。

“微臣愿永远站在陛下的前面!”于谦磕头。

“老臣活一日,就立于陛下身侧一日,绝不让有心之人,靠近陛下!伤害龙子!”胡濙表忠心。

朱祁钰目光闪烁:“朕要收回勋臣的世券,他们会不会反?”

您知道还收?

参加土木堡生还的将领,如今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如任礼、曹义等等。

死了的子嗣也是您看重的人,都被放出去镇守地方呢。

您收回世券,谁能愿意?

“微臣亲自去收!”

于谦咬牙道:“谁敢反,微臣旦夕可灭!”

“告诉他们,立下功劳,自然会赐下世券的。”朱祁钰收世券,是一种震慑。

这种震慑还不能玩崩了。

掌控这个度很难。

朱祁钰没把握,所以让于谦来掌握这个度。

简单点说,让于谦去收,万一勋臣闹腾大了,把朱祁钰逼到角落时,就把于谦推出去杀了。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勋臣的世券都收回来。

适当震慑即可。

“微臣遵旨!”于谦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吗?

皇帝非点一把火,才能安心。

“胡濙!”

朱祁钰看向胡濙:“朕让六部自查,可否会让朝政瘫痪,让朕无法收场?”

当然能了!

您以为皇权在手,就能为所欲为了?

太祖皇帝都做不到。

但是,胡濙知道,皇帝不是真的要摒弃文官,而是要震慑,让人听话。

“老臣保证,朝政不能乱!”

胡濙还能咋办,压着呗,安抚着呗。

锅他来背呗。

“好!”

“有你二人的保证,朕就能安枕了!”

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都起来。”

他往殿外看了一眼。

冯孝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是两幅画。

“是从商贾家中搜出来的,赐给你们,回府观赏吧。”

于谦刚要拒绝。

“朕发了笔小财,些许赏赐,还是赏赐得起的,收着吧。”朱祁钰发的可不是小财啊。

一天一夜了,内帑太监还没清点完毕呢。

实在太多了。

天下商贾,都集中在京师。

抢了一天一夜,能抢多少?

“你们也是做父亲的。”

“朕为孩儿打算,也是在所难免的。”

“尔等该理解朕啊。”

朱祁钰袒露心扉。

于谦和胡濙叩拜在地:“陛下之皇恩,臣等感同身受!”

“两位爱卿,回去休息吧,都累坏了,去吧。”朱祁钰露出笑容。

打发走于谦二人。

“去景阳宫,朕去看看林氏,哦,敬妃。”

外面天气不错,朱祁钰走着去。

于谦出宫,就要去收回世券。

就先去朱仪家吧。

先挑大的杀。

庆王府。

曹吉祥姗姗来迟。

他心情郁结,到现在宫中还没下赏赐的圣旨,说明皇爷对巡捕营十分不满意。

他也有苦难言呀,当初组建巡捕营,招来的都是地痞流氓,哪有什么好人,今天被西厂抓走一大半,都是在所难免的。

不止皇爷给他压力。

下面人也有很大的意见,认为宫中过于刻薄。

他闻听流言,立刻杀了几个人,把脑袋挂在府衙门口,震慑人心。

皇爷是你们配议论的?都不想活了?

但下面意见很大,他心知肚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进了庆王府。

曹吉祥面色不虞,周瑄向他行礼,他并未回礼,进府后,坐在主位上。

刘氏恐惧于巡捕营。

“世子何在?”曹吉祥冷冷问。

“回、回大人,世子有疾……”刘氏不自觉的矮了一头,从称呼上就看得出来。

和面对周瑄时的倨傲,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叫出来。”曹吉祥道。

“大人,世子受了重伤,卧床不起,无法面见大人。”刘氏吭吭哧哧,说话费劲。

“听不到本督的话吗?叫出来!”曹吉祥加重语气。

刘氏恐惧,不说话。

周瑄看见曹吉祥的做派,心中不满,欲言又止。

“去,把庆王世子带出来。”曹吉祥跟石冲说。

汤序进了西厂诏狱。

汤家人暂时都不可信了。

索性就提拔了石冲。

刘氏立刻挡住石冲的脚步,但石冲可是个浑人,伸手去摸刘氏,惊得刘氏恐惧后退。

石冲哈哈大笑,啪的一声,抽在刘氏的屁股上。

“大胆!你竟敢欺辱王妃!”刘氏面露惊恐。

石冲却回头,咧嘴笑了:“老子就是叛臣,陛下一天没杀老子,老子就这般行事,你能怎么着?”

刘氏目瞪口呆,看向曹吉祥:“他,他竟敢欺辱王妃,你不管吗?”

曹吉祥懒得看她。

刘氏则向周瑄哭诉,周瑄无奈,说会秉公办理。

哭诉的时候,石冲已经进了内院。

庆王府很小。

路上有家丁阻挠,三拳两脚被石冲解决掉,顺利进入内院。

推开房门,看见庆王躺在塌上,十分惨。

他掉头去另一间房,看见了朱邃坎。

朱邃坎奄奄一息。

但石冲粗暴地将朱邃坎拖下床来,直接一路拖进了前堂。

刘氏冲过来捶打石冲,护住儿子。

但石冲却只占她便宜。

“胡闹,还不松开!”

周瑄实在忍不了了。

这巡捕营营丁,简直无法无天,连王妃也敢亵渎?

“大人,要不你先来,标下不嫌弃您用过的。”石冲朝他怪笑。

“滚!”

周瑄骂他有辱斯文,冲着曹吉祥怒吼:“曹营督,你就这般管束手下吗?本官一定去宫里告你一状!”

曹吉祥不看他,挥挥手,让石冲退下。

石冲意犹未尽。

刘氏扑在地上,哭嚎个不停。

“不许哭!”曹吉祥冷冷开口。

刘氏竟打了个激灵,真的闭上了嘴,不敢哭出声。

“本督问你,汤太妃是如何死的?”曹吉祥直接问。

“是那个贱胚子害死的……”刘氏吭吭哧哧把编造的过程说了一遍。

但被曹吉祥打断:“本督没工夫听谎话,说真话。”

“这就是真话!”刘氏大急。

曹吉祥给石冲个眼色。

石冲朝着刘氏隔空亲了一下。

刘氏吓得后退,在地上不停往后退:“你不要过来啊,你敢过来,本王妃就去宫里告你!”

“小人的命贱,不值钱。”

“能享用王妃一次,小人死了也值了!”

石冲一步步往前走:“小人是死囚,造反过的,能在死前,和王妃春宵一度,小人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不要啊,不要啊!”刘氏惨叫,声音变形。

“反抗吧,你越反抗,老子越兴奋!”

石冲哈哈大笑。

“曹吉祥,你敢让我辱我,陛下一定会要了你的命的!”

刘氏不停后退,却靠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曹吉祥笑了:“万一王妃忠烈,经此事之后,自尽了,也查无可查呀。”

“何况,就算陛下让查,也是让厂卫查。”

“我们查自己,能查出什么呢?”

刘氏变了颜色。

只能求助于周瑄:“周大人,救我啊救我啊!”

周瑄摇头叹息,要不咋说这女人蠢呢。

石冲有病啊,冒犯您这位钦封的庆王王妃,他疯了不成?

如果您是国色天香,石冲愿意冲动一把,用命换一次,也行,问题您长得一般,又五十余岁了,谁会对您怎么样啊!

动动脑子成吗?

“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官自然保你无虞。”

周瑄配合演戏,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我说,我说……啊?我不说,我不说!”

刘氏像是疯了,左右摇摆。

“啊!”忽然,朱邃坎却惨叫一声。

因为石冲踩在他的身上。

明明听到了朱邃坎惨叫声,石冲却跟没事人一样,从他身上踩过去。

“儿啊!”刘氏想保儿子。

但又害怕石冲,不敢过去。

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说实话吧,本官保你全家无虞。”周瑄侧身过来,挡住石冲。

石冲果然不往前走了。

“您真能保我全家?”刘氏哭嚎。

“自然能。”周瑄有点可怜这傻子了。

“如果我杀害了婆母,您也能保住我家吗?”

刘氏自爆了,自己还不知道,竟在问周瑄。

“把你谋害汤太妃的过程,如实道来。”周瑄语气一寒,直接变脸。

“什么谋害?跟我有什么关系?”刘氏立刻翻供。

但周瑄一闪身,把石冲让出来,石冲往前走。

在她面前蹲下来。

那只脏手已经过来了!

“我说!”

刘氏大声哭嚎:“是我害死了婆母!”

“但不怪我,是宫里的公公,示意我的。”

“让我害死了婆母,才能救下我家王爷。”

她把许彬暗示她的原委,说出来。

“信口胡说!”

一直不说话的曹吉祥陡然厉喝,快速走过来。

“是真的,都是真的,那公公叫……”

啪!

石冲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把刘氏的脸蛋打肿了。

反手又一个,把刘氏整张脸打成了猪头。

“你再说一遍?”曹吉祥走过来,俯视着刘氏。

刘氏崩溃大哭。

这是个圈套,她到现在都没明白。

许彬是暗示你了,但你不能做!

做了更不能把许彬吐出来!

周瑄有点可怜这蠢物了,到现在还不知道。

曹吉祥看向周瑄。

周瑄行了一礼,表示知道。

刘氏全都说了,把毒害汤太妃的过程,都说了。

曹吉祥也不停留,走出门口,忽然道:“周大人,该怎么处置,你该心里明白。”

巡捕营来了,就这么简单解决了。

这是大理寺做不到的。

周瑄躬身一礼:“劳烦营督挂念,本官明白。”

曹吉祥率人走出庆王府。

回眸看了一眼,庆藩,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毒害婆母,那是大不孝!

朱祁钰还在景阳宫,闻听周瑄奏章:“哼,这刘氏倒是阴毒。”

“去,把这奏章送去宗人府,让诸王议一议,该怎么罚。”

“皇爷,这?”冯孝纳闷,皇爷为什么不直接下旨。

“送去吧。”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诸王自然会帮忙削掉庆藩的。

他看向宫外,于谦应该开始了吧。

八年过去了,土木堡的真相,还重要吗?

只要能为朕所用,那就没错,不能为朕所用,那就是有大罪。

你们该学会站队了吧?

于谦,朕在帮你啊。

帮你收拢人心,成为勋臣中的新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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