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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越想越怒,恨不得将楚令霄千刀万剐,咬牙切齿地下令:“来人,把楚令霄给朕押下去!”
“皇上,臣是冤枉的!”楚令霄心里绝望,犹不死心地喊道,身子几乎要瘫软下去,心中的有万般的冤屈无从述说。
皇帝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内侍进来了,动作粗鲁地把楚令霄拖了出去。
楚令霄还在不平地为自己叫屈,却是徒劳无功,他声嘶力竭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真真死不悔改!”皇帝怒斥,嘴角气得直哆嗦,心里既烦躁又恼怒。
谢大人默默地以袖口擦额角的冷汗,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一次捡回一条命,改日得去白云寺还愿才行。
其他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总之,没遭池鱼之殃总是一桩天大的幸事。
玄净的眼皮颤了颤,甩了下沾上了点鲜血的雪白拂尘,再次对着龙榻上的皇帝作了个揖,声音愈发沉重:“皇上,贫道这次为了炼这个补元丹,已经消耗耗了十数年的寿元,贫道给自己算了一卦,怕是寿元无多了。”
“哎,皇上恕罪,贫道是不能再陪伴皇上了……”
说话间,玄净的眼眶红了,闪烁着泪光,一副既惭愧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皇帝想着玄净对他的忠心与付出,怒火又转为依依不舍。此前玄净只说炼补元丹会折损寿元,却没说竟然会折损玄净十数年的寿元,害得他寿数短了十载,这一点也是自己对不起玄净了。
皇帝的心里有些歉疚,也觉得可惜,深有感触地叹道:“玄净,你为了朕真是费心费神了,朕明白你的忠心。”
“既然你去意已决,那么朕也不留你了。”
本来皇帝还想着再过几年,就封玄净为国师,为他盖道观、塑法像,享受世人的香火……可惜了,也许这也是玄净修行路上的一个磨难。
“谢皇上。”玄净垂下了头,以袖子擦拭眼角,依依不舍。
皇帝欲言又止地又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只下了口谕赏赐玄净黄金千两。
玄净再次叩谢龙恩。
之后,皇帝就把玄净给打发了。
玄净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养心殿,然后随小温公公出宫。
小温公公只把人送到了宫门口,就与玄净告辞了,客气地说了一句“道长走好”,这一次,没有再派禁军将士“护卫”玄净回观。
玄净也客套地回了一句,就甩着拂尘走了,宽大的袖摆被风吹得鼓鼓的,仙风道骨。
“总算出来了。”玄净轻声自语,感觉一身轻,直到此刻,他才算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古人果然没有说错。
早在玄净跟皇帝提出炼制补元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为他自己铺垫一条退路了。
玄净最初是想借着炼丹溜之大吉的,所以他才告诉皇帝炼制补元丹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但是,皇帝派了禁军日夜守在元清观。
这一点让玄净意识到就算他侥幸溜走了,也没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是偷溜的话,下半辈子就要活得跟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而且,还十有八九会被皇帝的人逮住,所以,他要走就得堂堂正正地走。
玄净也知道让皇帝同意让他走没那么容易,他不能有过,要让皇帝觉得他为了皇帝殚精竭,不惜牺牲自我,甚至让皇帝对他心生愧疚。
错的是别人,只能是别人。
玄净躲在炼丹房好几日,翻遍了各种古籍,也没找到办法,后来还是他偶然想起了曾听人跟他提过髓香脂,这种药材极为罕见,唯有幽州徒太山才有,髓香脂易受潮,药商为了方便保存,一般都会将其炮制再进行运输。
于是,玄净灵机一动,跟皇帝提出要以髓香脂作为药引。
他的计划成功了!
思绪间,玄净又回首朝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从他的位置,已经看不到小温公公的背影了,唯有一个个面目威仪的禁军士兵还守在宫门口。
玄净在心里暗道:楚令霄,贫道也不是有心害你。
他与楚令霄无怨无仇,他也不想陷害他,可是,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制造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了,哎,也只能怪楚令霄倒霉了。
不是楚令霄倒霉,就是自己倒霉,相比之下,当然是楚令霄倒霉更好。
玄净毫不恋地收回了目光,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去。
现在,他终于可以走了。
玄净离开皇宫后,并没有立刻离京,而是又返回了元清观。
他一贯懂得为自己造势,回去后就安排好了人手,不着痕迹地开始向元清观的道士以及香客们宣扬,说他炼丹失败了,说他寿元即将耗尽,说灵丹未成是因为他道心未成,说他是熬不过修行路上的第八十难了,这是人生的劫数……
玄净是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尤其因为他深受皇帝的看重,近一年来一直是京中那些达官显贵关注的对象,也无须玄净再推波助澜什么,这些消息就加油添醋地在在京城急速地传开了,还有人在故事中添加了一些更为传奇的色彩。
比如丹炉炸开那日,百鸟在元清观哀泣;
比如玄净道长因为折损了寿元,一下子白了半边头;
比如元清观中的三清像也为此垂泪……
……
这些传言在短短几天愈演愈烈,不少人都纷纷表示,玄净道长果然是得道高人,距离登天不过一步之遥,可惜还是陨落了云云。
这些话也传到了楚千尘的耳中。
楚千尘抱着软乎乎的迎枕扑在美人榻上笑个不停,还打滚,滚得衣裳都皱了。
蹲在美人榻一角的黑猫月影一脸莫名地看着它家的两脚兽,圆滚滚的猫脸微歪。
乐极生悲,笑到后来,楚千尘不由打起了笑嗝。
“嗝——”
她捂嘴连打了两个嗝,粉润的脸颊微微鼓起,这副样子就像是金鱼似的,十分可爱。
顾玦轻轻地给她抚着背,转移她的注意力:“喝茶吗?我给你沏。”
顾玦沏的茶,楚千尘当然要喝,抱着迎枕就坐了起来,点头:“要!”
她突如起来的动作把猫吓了一跳,猫从美人榻上跳了下去。
顾玦动作娴熟地开始沏茶,优雅灵巧,干净利落,动作一气呵成,柔中带刚,没有一点拖拉多余的动作。
水与茶叶以这双手为媒介,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
楚千尘喜欢看他沏茶,美人如画大概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好看。
她捂着嘴又打了个嗝,然后把脸凑过了去一点,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在楚令霄领了内务府的差事时,顾玦就说过,最多一个月,楚令霄的差事就会出问题。
果然!
楚千尘托着下巴看着顾玦,双眼亮晶晶的,明亮得好似夜空中的星子。
顾玦沏好茶,就放下了水壶,云淡风轻地说声道:“我知道玄净应该快跑了。”
“玄净此人有几分小聪明,功利心很重,趋利避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既然医不好顾琅,总不会在京城等死,必是要想办法逃走的,但是他没逃,反而主动提议要给顾琅炼什么丹药,那就是表示,他的丹药肯定会出问题。”
顾玦把刚沏好的茶交到了楚千尘手中,楚千尘在接过茶盅的同时,又打嗝了。
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才道:“顾琅就是因为丹毒攻心病倒的,如果他一开始肯用太医的药,没准还有几成生机,可现在,丹毒恐怕已经侵入心脉了,现在这世上能把顾琅治好的人不超过两个。”
楚千尘随意地比了两根手指,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师父林邈。
“玄净炼不成能治好太医的药,他肯定要完,像他这么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肯定不会把丹药的问题归到他自己身上,那么当然要推给别人了。”
所以,谁领这个差事谁就倒霉。
顾玦微微地笑,轻轻地吹着刚沏好的茶。
从玄净提出髓香脂的那一刻起,顾玦就猜到玄净的计划开始,髓香脂应该就是其中的关键。
内务府也有顾玦的人,顾玦稍微提点过后,这件差事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楚令霄手中。
当然楚令霄也可以和他的同僚一样消极怠工,但是楚令霄这个人急功近利,一向自负,总想着一步登天。
他想揽功,就会撇开同僚,自己去挣这份头功。
这些关键虽然顾玦没说,楚千尘也能想明白,楚令霄的性子就是这样,所以他不要兵部的差事,宁可去内务府,就是觉得给皇帝办差机会更大,觉得去兵部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出头。
有的人啊,无论摔了多大的跟头也不会学乖。
楚千尘唇角微勾,她可以想象楚令霄到现在被关在天牢里,应该还在怨天尤人,觉得自己没错,觉得都是别人在害他。
楚千尘慢慢地喝着热茶,茶水清冽,茶香醇厚,相得益彰,赞道:“王爷真厉害!”
也不知道是赞他沏茶,还是别的。
“好像不打嗝了。”顾玦抿唇一笑,温柔如潺潺春水。
她啊,总是很容易满足,一点点小事就会高兴。
楚千尘又喝了口茶,坐在那里静待片刻,笑了:“不打嗝了。”
她又笑了,这一次生怕又打嗝笑得自制,把脸往他怀里蹭了一会儿,话锋一转:“王爷,‘时机’是不是到了?”
她说得含糊不清,但是顾玦明白她在问什么,揉揉她的发顶道:“还不到。得让他在天牢里再急急,等他发现,他没有别的退路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楚千尘乖巧地点头:“嗯,我们不急。”
让他多吃点苦也好,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坐地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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