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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对那些个五六年后还在朝中屹立不倒的文武百官如数家珍,但是对京城的女眷就一窍不通,虽然进过几次宫,也去过冬猎,但基本上没认识几张脸。
她一向不太擅长记脸。
接下来的几天,热情好客的礼王妃又陆续请了楚千尘去看戏,去游船……不知不觉地就带着她认了一圈人,认人的同时,还发散地与她说一些宗室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比如顺王妃与长安侯世子夫人都出自何家,是姑侄;
比如睿亲王妃与兴郡王妃不和;
比如肃亲王世子妃与永昌伯夫人是闺中的手帕交,说好了要结儿女亲家;
比如永昌伯府差点与明大将军府结亲,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吹了……
……
楚千尘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她也听出来了,礼亲王妃是在提点她,不仅仅是提点各家之间的姻亲故交,甚至连谁倾向皇帝,对宸王颇有意见都有意无意地提点了几句。
大齐的宗室延续百年,宗室的成员光数也数不过来,这些宗室还要与勋贵世家联姻,交织成一张繁复的关系网,比如谁家与谁家是拐着弯儿的亲戚,谁家与谁家曾经因为某些事有过旧怨,这都不是书册上可以查的。
这些本该由婆母来告诉儿媳,可是殷太后困在深宫之中,鞭长莫及。
对于旁人的好意与恶意,楚千尘一向分得清楚明白,把礼亲王妃说的话全都耐心地听了进去,也记在了心里。
楚千尘招惹起人来,可以让人恨得牙痒痒,比如杨太妃和楚千凰,可她愿意的话,也同时可以非常讨人喜欢,让人只觉得她聪明乖巧,恨不得去揉揉她的头,捏捏她的手。
礼亲王妃对她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恨不得拐回家去,回去就对礼亲王说了好些好话:“姻缘天注定,皇上这道赐婚许是阴错阳差地赐了段好姻缘。”
“阿玦的媳妇长得好,虽是个庶女,但性子也大气,聪慧,乖巧,我瞧着是个好的。”
这几天,听自家王妃频频夸赞宸王妃,礼亲王也心知宸王妃确实是个不错的,同样感慨皇帝这算是歪打正着吧。
礼亲王叹息道:“你尽量多带带宸王妃,太后在宫里,这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我们做长辈的,能照看就照看一二。”
如果宸王妃是个不识好歹或者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礼亲王也不会多事,可她既然是个知冷热、识好歹的,能帮寸就帮寸一二。
礼亲王是个爱操心的,想着想着,就唠叨了起来:“阿玦这孩子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打回了京,总是待在王府里不出门,他这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圈禁了?!”
“他现在啊,就跟锯了嘴子的葫芦似的,他不想说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皇上也是,戒心太重了,这脾气也跟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哎,等过了年,我再找机会劝劝皇上吧。”
说着说着,礼亲王就站了起来,略带几分焦虑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
当他又走了几个来回,礼亲王妃看着这么来回走,就觉得心也被他给走浮躁了,揉揉眉心道:“你别再……”
她看着礼亲王走到了窗前,目光落在了窗外堆着些许积雪的梅枝上,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改口道:“王爷,你的右腿是不是不痛了?”
从前每逢风雪天,礼亲王的老寒腿都会发作,折腾得他简直生不如死,夜不成寐。
可是,昨晚明明下了小雪,礼亲王却是好端端的,昨晚一宿都没起夜,现在精神也好得很,腿脚利索。
礼亲王闻言霎时停在了原地,似乎时间被停顿了似的。
好一会儿,他才傻乎乎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膝盖,然后又跺了跺右脚,带着些许结巴地说道:“不……不疼了。”
顾玦上次赠与他的膏药昨天就用完了。
礼亲王觉得这药膏肯定十分珍贵,也不好意思再上门去讨。
此刻听老妻一提醒,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腿是一点也不痛,方才走路时也没半点影响。
礼亲王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礼亲王妃跟前。
“真不疼了?”礼亲王妃忍不住再次问道。
“不疼了。”礼亲王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他这时忽然想起上次在宸王府时,顾玦的按个小厮曾告诉他说,再用七天的药膏,就能根治他的老寒腿,他当时也就随口一应,没当真,没想到这狗皮药膏居然真的把困扰他十几年的老毛病给根治了?!
礼亲王犹有几分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大大,忍不住对礼亲王妃道:“你捏我一下……”
礼亲王妃半点没客气,重重地下手捏了他的大腿一把,疼得他“哎呦”叫了一声。
跟着,礼亲王又健步如飞地在屋子里来回地走了起来,走得比之前还快,还利索,从走到跑,那身轻如燕的样子简直恨不得上房揭瓦。
这大冷天的,他硬是把自己跑出了一头细汗,接过礼亲王妃递来的帕子,喜不自胜地说道:“不痛了,真的一点也不痛了。”
礼亲王觉得自己何止是打通了奇经八脉,还打通了大小周天,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上一次他去宸王府找顾玦讨药膏时,第一个匣子的药膏才刚用完,吹了冷风后,右膝盖还是会痛,所以,他才会厚颜亲自登门去讨。
可这才短短七天,居然真不痛了。
“难道我这老毛病真的根治了?”礼亲王轻声自语,差点没大笑三声。
“我去演武场上耍耍。”礼亲王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
他是练武之人,平日里也有练武强身的习惯,只是苦于这老寒腿,往年冬天都只好锁着不动,此刻没了病痛,恨不得赶紧去演武场上耍耍。
礼亲王说走就走了,走出堂屋时,刚好长子回来。礼亲王世子本是来给双亲请安的,却被礼亲王一把扯走了。
“走走走,老大,陪我去演武场耍耍。”
礼亲王拽着长子的胳膊去了位于王府东北角的演武场。
礼亲王世子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父亲去了,任由礼亲王塞了一杆长枪给他,又傻乎乎地依着父亲的指示给他喂招。
对着老父,礼亲王世子没敢使出全力,而且他也四十几的人了,这些年养尊处优,身手也在走下坡路,没打上一盏茶功夫,他手里的长枪就被礼亲王给挑了。
长枪飞出,又被礼亲王用他的那杆长枪一挑,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哈哈哈,你这小子现在是不是疏于练习了。”礼亲王意气奋发地大笑不止,觉得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巅峰,不但腰背不痛了,手身也变灵活了。
一开始,礼亲王还担心会不会过几天药效过了,老寒腿又复发,可又是几天过去,他的右腿是一天比一天好,甚至比左腿还灵活。
宗室中有些同龄的堂兄弟们也都看出来,觉得礼亲王似乎年轻了不少,话里话外地赞他老当益壮什么的。
等到礼亲王妃又请楚千尘来王府做客的时候,礼亲王还特意过来了一趟,让她带句话给顾玦,说是这药膏真灵,就是名字不太好听。
楚千尘笑眯眯地应了。
等回去后,她把前半段一字不差地跟顾玦说了,只藏了“名字不太好听”这半句没说。
“王爷,我厉不厉害?”她直接讨起赏来。
她不用诊脉,只是看看,就把礼亲王的旧疾给治好了。
楚千尘笑得一脸得瑟,与她旁边的小黑猫简直一模一样,小黑猫把不知道从哪里叼来猫草送到她裙边,仰着小脑袋求抚摸。
“厉害。”顾玦夸了她一句,又顺着她的心意摸摸头,眸子里荡着清浅的笑意。
这几天,楚千尘几乎是天天出门,在王府时也因为临近过年而忙得脚不沾地,连给他的汤药都是由惊风送来外书房的,让顾玦有点怀念她围着他转的日子。
这时,惊风提着一个红漆雕花食盒也来了外书房,他走到门帘外,就见琥珀守在门口,心知王妃从礼亲王府回来了。
惊风怕打扰了王爷和王妃说体己话,干脆没进去,欲言又止地看了琥珀一眼。
这几天,王妃总是不在王府里,惊风早注意到王爷连看个书都容易分心了,时不时地往窗外瞟一眼,应该在看王妃回来了没。
偶尔,王妃养的那只黑猫也跑来找王爷,这一人一猫望着窗外的样子让自认没读过多少书的惊风不由想到了四个字——望穿秋水。
琥珀觉得惊风看起来怪怪的,仿佛面皮子抽筋似的,就问道:“这是给王爷的汤药?”
惊风:“是。”
琥珀:“那交给我……”
惊风:“不不不,我拿错了。”
琥珀:“……”
惊风实在说不出他觉得自家王爷似乎受了冷落,慌慌张张地调头走了,留下琥珀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里头的二人却是不知道惊风来了又走了,顾玦的右手肘撑着一个大迎枕,拳头抵着一侧脸颊,姿态慵懒地斜歪在罗汉床上,看着楚千尘问道:“你今天去了哪儿,好不好玩?”
楚千尘有样学样,没骨头似的瘫成一团,脖子一歪靠在那个大迎枕上,有问必答:“今天礼亲王妃请了几位出降的长公主去礼亲王府看戏。”
她数着手指,一个个地例举名字:“宁德长公主、云和长公主、嘉善长公主……”
她说了七八个名字后,又略带惋惜地叹道:“不过静乐长公主没有来。礼亲王妃本来是请了她的,但是今早,公主府有人来说长公主殿下昨晚染了风寒。”
楚千尘对这位长公主的印象还不错,于是就多说了几句:
“礼亲王妃和几位长公主说,驸马对静乐长公主不敬,把长公主的几样陪嫁送给了他的那个什么表妹侍妾。”
“静乐长公主前几日进宫曾向皇后告状,但皇后正忙着三公主的婚事,说什么家和万事兴,夫妻之间就该互相包容,让长公主体谅驸马……没说几句,皇后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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