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八章 论安心立命,论佛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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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朱灵的声调添加了几许深重,“你得振作起来呀,你可知道,现如今…外面有多少人在搜捕你、我…你便是不为我考虑,也得替我手下这几百亲卫想想吧?他们忍辱负重,待在荆州…他们的家小都在北境啊,他们是不想回去么?他们是不敢回去,他们是等着戴罪立功回去,子桓公子啊…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这么多人…大家一个个归心似箭,你就行行好,帮帮大家伙儿吧!”
朱灵展现出了一个被迫降敌却卧薪藏胆,只等时机…立下大功后,迫不及待的要返归故里的硬汉形象。
他的面颊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抖动,显然,他的这一番话发自内心。
而这一番话总算唤醒了曹丕,让曹丕抬起头来,“朱将军,我不能走啊…张方是因为我才断了一条小臂,现在他如此情形,我岂可弃他而去?何况…你带我回去,你自是立下功勋,可我呢?我又要作何自处?”
“一个…致使大魏损兵折将,丢城陷地的公子,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间接使得东吴亡国,使得那关家父子占据江东,与父王南北对峙的公子?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啊!我若不立下了些许功勋,我宁死…也不离开这边!”
听着曹丕的话,朱灵急了,“可公子…你…你若不回去,我们都会陷于这危险之中!在这等危险中,你、我…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是啊…
回去是无能的公子,是没有脸面的儿子。
可留下来…戴罪立功?说说容易!可做起来…何止是万般艰辛?
再加上…他们的行踪已经暴漏!
朱灵的叛逃已经暴漏,可以说…曹丕可操作的空间已经被无限的压缩。
可…哪怕如此,曹丕的表情一如既往,他凝着眉,沉着脸,不再发出一言。
“唉…唉…命都保不住了,还那么在乎世子的位置么?”
看着曹丕那决然的模样,朱灵无奈的一声咆哮,他展现出了一副“日了狗”的心境,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将脑袋摔向另一边,像是对前路…充满了“无奈”与彷徨。
沉默…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在这个昏暗而寂静的洞穴里,空气中仿佛突然就弥漫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气氛…
除了朱灵粗重的呼气声,只剩下张方那偶尔传出的痛苦的嘶鸣。
良久,良久之后,朱灵的眼眸一动,他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再度转过身面朝曹丕。
他问曹丕:“子桓公子,你想要立下怎样的功勋?”
这…
曹丕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若是能想办法得到那四方山‘白磷’的提炼方法,那于父王而言,我无疑是大功一件,足以将功折罪…只是,我的行踪被发现,这证明…父王派来的那些道人已经被盯上,所以…我没办法再去联络他们…可我又…又无法…”
说到最后,曹丕的手紧紧的握起,他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眼眸望向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张方,一时间…深深地无力感袭来。
倒是朱灵,他“吧唧”了嘴巴,然后轻声道:“要搞到那白磷的提炼之术…倒是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曹丕瞬间把脸转向朱灵,他两眼放光,望眼欲穿一般。
呼…朱灵发出一声深重的呼气,然后一字一句的感慨道:“世人只知道,负责安陆城外四方山制炼坊的是昔日在大魏怀才不遇的蒋干,却没有人知道,除了蒋干外,还有一人也负责此制炼坊中白磷的提炼。”
“谁?”
“王粲!”
随着朱灵吟出王粲的名字,曹丕一怔,他下意识的吟道:“仲宣?”
仲宣是王粲的字。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曹丕与王粲的关系十分要好,作为建安文学中有“七子之冠冕”之誉的王粲。
他的诗词雄浑豪放,气势磅礴,被曹丕称之为‘气壮山河’,两人更是脾性相投,经常饮酒作诗,两人的关系,便如同曹丕与吴质、刘桢、司马懿的关系一般,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乃至于,按照《三国志》的记载,王粲在世时喜欢听驴叫,他过世后,曹丕便在他的灵堂上学驴叫了整整一宿,以此独特的方式送这位挚友最后一层。
『如果是他——』
曹丕的眼眸微眯,他在细细的权衡…
这时,朱灵适时的补充道:“如今的王粲是提炼坊的副掌事,若是能说服了他,那…白磷制造法门的获得,或许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无疑…
朱灵这一句话说的恰到好处…
让曹丕心头的权衡迅速的找到了对应的答案。
“朱将军!”曹丕豁然起身,他在深深的凝视过张方一眼后,表情变得严肃与庄严,他郑重的说,“你能否安排我与仲宣见一面,我有把握说服他…站在我这一边!”
是啊…
他们是至交好友啊,好友…总不会欺骗他曹丕吧?
…
…
深夜,几名道人缓缓从酒肆中走出。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沉思与凝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深刻的心灵洗礼。
左慈与葛玄走在最前,他们登上马车,却也不由得再三回望那黑夜中的酒肆。
哪怕这酒肆中…那振聋发聩的传道之声已经暂时休止。
但无疑,这道声音,就如同一股清泉,润泽了他们干涸的心田。
“师傅,该走了…”
葛玄见左慈愣神儿,小声提醒道。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左慈进入了马车之中,他缓缓坐下,可却因为心头悸动,整个人也显得躁动,坐立不安。
“上次见师傅这般躁动,还是师傅年轻时…去闻听经神郑玄的传道…”
葛玄忍不住感慨道。
其实…他的内心中也很躁动,但…毕竟觉悟不同,他与左慈的道行差着呢,关麟讲述的又是后世道家一代代发展传承,去其糟粕,留下精华后…最精辟的道义。
故而,许多左慈能听懂,能感悟…但葛玄还不能,他还要继续去参悟。
终于,随着马车的驶动,左慈那颗躁动的心,渐渐的沉寂了下来。
他问葛玄,“这司徒钟提到佛教的威胁,一共十七次,可他提及天下黎庶‘安心立命’的东西,却是三十七次!便是我修道这么多年,在这‘安心立命’上,也似乎…无法参透,无法知悉其中的大道?那么…如何让这世间黎庶都能安心立命呢?”
思想家就是这样…
就怕琢磨,越琢磨…会发现这事儿越博大精深,越需要继续琢磨…周而复始,俨然…在关麟打开一扇全新世界大门后,左慈就陷入了这个“瞎琢磨”的怪圈。
“安心立命?这…”葛玄也吟出这四个字,他似有些感悟,但最终…还是很快的摇头。
这四个字好像离他很近…但又好像很远,具体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他说不上来…
“呵呵,走吧…”左慈看着葛玄为难的样子,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捋着胡须感慨道:“这司徒钟是个高人,他既在夜晚授课,那咱们便多来听听,或许听着听着,一些东西咱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哒哒哒…”
寂静的路上,马蹄声有节奏的响起。
月光如水,隔着车窗,洒在左慈的身上,映出他那副坚定的身影。
他坐着马车缓缓离去,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和对道的执着追求…
——『安心立命?又要怎么做到安心立命呢?』
左慈不住的在反问自己。
他对这关乎万民“安心立命”的答案愈发的望眼欲穿。
那边…
直到左慈、葛玄以及一众弟子散去后,关麟才卸去了那特殊符文的面具,“呼”的一声,他长长的吁出口气。
不得不说…这面具挺压抑的,一边带着面具,一边论“道”,论“儒”,论“佛”,他的心情也挺压抑的。
这并不是个轻松的话题啊。
听到酒肆外的马蹄声,陆逊才从一旁的雅间走出,连带着走出来的还有一干刀斧手。
似乎…就差关麟“推杯为号”,这些刀斧手就会杀出,将此间的道人一网打尽。
“云旗放过他们了?”陆逊当先开口。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感慨道:“他听进去我的话了…他也听懂我的道了!”
言外之意,诚如关麟所料,左慈与他的道门,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只是…
陆逊的想法与关麟有些偏差,他疑惑道:“可方才,云旗似乎什么也没讲,只是抛出佛教这么一个威胁?仅仅是帮他们战胜佛教的话…足够么?这些道人会心悦诚服的归顺么?”
“战胜佛教?”关麟重复了一番陆逊的话。
继而,他摇了摇头,笑着感慨道:“我从没想过要帮道教战胜佛教…”
“那…”陆逊惊讶。
关麟却是一丝不苟的说:“安心立命,其实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伯言…你信不信,哪怕将来这天下一统,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商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衣穿,有饭吃,有地方住,可…那个世界里的各个阶层,无论是富庶者、贫瘠者、成功者、失败者…这些生命阶层,他们会通通都没有幸福感!”
“因为没有一个阶层能真正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整个民族…没有精神家园,整个世道…会从一个物质上不满足的时代,进入了一个精神上普遍不安宁的时代!”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他仿佛是想表达,他就是从这样一个时代过来的。
而那个时代最可怕的弊病…就是所谓的“安心立命”!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要帮这些道人做的不是击败佛教,不是击败道家,而是融合…是儒、释、道的融合,是在融合基础上建立起的全新的学说,是找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安心立命的东西!是让这个时代不断延续、发展下去的东西!”
无疑…关麟这一番话有些云里雾里,哪怕是陆逊,竟也有些恍然,有些没有听懂。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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