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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禄正纳闷着,且不说这盐怎么个精法?蜡烛又是何物也?
他就见那大秦公子一击掌,立时有人端上来一个托盘……
盘上有一盏儿雪白细腻的物事,看上去像糖霜,还有数根淡棕带粉的柱形玩意儿。
“糖?”
“盐!”
史禄不信,便伸出手去,见大秦公子没有制止,他尝试着沾了点在指间,放到嘴边吮了吮,立刻双眼睁得老圆:“咸的……”
“很咸!很干净的咸!可。盐巴怎么能不带一点苦涩呢?且还变得比糖霜还要好看。这就你们大秦的盐?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赵子虎嘿然不言,抓起横刀刀鞘,朝身后舱壁击了几声响,船舱各处的窗板,便从外面被放了下来,舱门也随之合上了。
舱内立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史禄刚暗叹,“看来公子还是信不过咱”,便见赵子虎忽而吹着了火折子,迅速摸过一根蜡烛点亮。
大半舱室顷刻又亮得刺眼,刺眼不过是史禄幽暗中复见光明产生的不适感,他这会的嘴巴更是张得足可以塞下两枚鸡子:“这就是蜡烛?”
“然也。”
赵子虎如是说,叫史禄更觉做梦似的,朝周围一阵乱瞅,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比油灯还亮堂数倍不止呀!就、就是不知,价几何?”
“五十钱!”
这话又令史意外极了:“一盏油灯至多才三钱呀。”
赵子虎更乐呵一笑,意思明显是,油灯岂能与蜡烛相提并论。
莫说现如今,就是他前世的古代,蜡烛也妥妥的属于奢侈品。
比如《西京杂记》里便有说,“闽越王献高帝蜜烛二百枚,帝大悦。”
经济非常发达的宋代,寇准生活也极奢靡,家中一向不点油灯,只点蜡烛,为此欧阳修还在朝上参过他一本呢。
史禄并非愚昧之人,没有再追着问,“蜡烛能点多久啊”之类的傻话。
他擅长观察,很快便琢磨出,这么大一根烛火,如若能用上,起码整个夜间是不用愁的。
“那这,精盐又当价几何?”
又用刀鞘击了下舱壁,赵子虎吹熄蜡烛,要史禄附耳过来:“我们这边会以东海外小岛行商的身份……”
相里月、胖青儿,还有另外几个船手,也随后走进来,大家进行了一番密议。
“好!就这么决定了。老禄你先回去梳洗、好好休息。具体问题,届时再随机应变即可!”
议毕,赵子虎遣散众人,便同相里月回到独属自己两人的一间小舱室。
此地距后世名为“宁波市”的句章,还有整三百海里,大约需要八个时辰的时间……
也既是,这飞剪船得明日清晨,才能靠岸,且必须找个隐蔽之处停泊,只放几艘小艇接近东瓯地界。
赵子虎认为事已至此,就没必要再心急了,而他让相里月姑侄跟着一起进入东瓯,也考虑到,她们是女眷,假扮起行商来,更容易让人信服。
此世界并非什么“秦时明月”的玄幻武侠位面,大秦乃至六国都没有女子、孩童当士卒、刺客的先例……
相里月兼之还有一身鲜为人知的高强武艺,无疑更大大降低了此行的风险。
“所以,何乐不为呢?比原本规划的航期多几天就多几天吧……”
这样想着,赵子虎却是蓦然发觉,相里月正倚着自己,秀美的食指在心口画小圈圈呢。
“哦。夫君待要与月儿如何胡作非为呢?”
看如此动作,赵子虎感觉简直比前世那些爱撒娇的小女人还小女人,他做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当即将相里月拦腰抱起……
翌日,飞剪船照原定计划隐蔽停泊在句章水道内。
赵子虎、相里月姑侄与其余十位船手仔细易装,而后放下小艇,于史禄引领下,向大浃江开拔。
这是一个难得天光日丽的清晨,虽山川间雾气白莽莽,看着异常浓郁,却丝毫无法阻挡赤日喷吐出的万道光芒。
赵子虎等抬眼望,偶尔能依稀见着一缕缕洁白的云,像无瑕白玉,于天际悠悠飘荡,没有风响,亦没有鸟鸣,野兽人声尽皆蛰伏着。
大峡江发源于四明山东麓,西高东低,数艘小艇溯源而上,起初沿江一线人烟稀少,待浓雾渐散,才间或能瞟见一些渔夫、山民……
他们便犹如一只只生人勿近的山狸、野鹿,伸长脖子朝小艇这儿瞄了瞄,立刻扔下手中活计,或是逃匿进山林中,或撑船避向两旁……
而后,悦人耳目的江水淙淙里,杉、松、樟树枝头沙沙颤动此起彼伏,掩映出一抹抹苍翠、碧绿,黄莺、竹鸡叽叽喳喳跟着窜了出来。
赵子虎和相里月直觉极准,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留意起左后方的动静,那茂密山林的低矮处,似乎潜藏着一个危机,且就在前一刻,几乎要迸发出来。
他们的感觉没出错,就在赵子虎目光掠过的地方,趴于草丛内的号子阿莱,一把将张弓欲射的同伴阿铁拉了回去:“想找死啊……”
“大白天的!那些家伙要是秦人,一旦发现咱们,汝让咱往哪儿跑。秦人射术,比汝这三脚猫功夫可强太多了!”
阿铁显得怒不可遏,他瞪着两只眯眯眼,干瘪的长脸上青筋突兀,一手握着弓,一手要去夺回箭……
那箭头是他昨夜才新淬了毒的,只要射中,见血必封喉,但阿莱竟死死按住箭身,以阿铁的气力,根本就拧不过。
此际的阿莱、阿铁,是奉大王驺摇之命,溜到江边来的……
因为有消息传来,掘井能人禄在上头百十里的悬崖失足落海了。
禄可是驺摇、无诸两位大王的铁哥们,东瓯沿海现在都有号子在四处打探……
即便救不起活着的禄,捞到这哥们的死尸回去交差,也是大功一件的。
雾气刚散不久,他们并没有发现那几艘小艇上有禄的存在……
而阿铁则天生对生面孔抱有近乎变态的敌意,总不管不顾,见着人就要开杀。
“阿莱!汝瞎搞什么嘛?秦人不是更好,咱把彼射了,回去能和大王表功哩。大王与楚交情好,对秦是极厌恶的!”
阿莱却直翻白眼:“阿铁!汝彼娘说的混账话。大王叫咱来,是寻禄救人的,不是要汝生事的!寻着寻不着……”
“见到这些人,有多少人?咱回去报告就好啦。谁要汝乱射人?秦人是汝随便射几下就能放倒的吗?若真如此……”
“楚也不会灭了,大王也不用带咱躲进这山里头来!汝言对否?”说着,阿莱更像管教孩童般,反手拍了拍阿铁脑袋。
阿铁拿回毒箭,却没有再妄动,毕竟目标已随江远去。他只喃喃了声,“那回去报告”,然后将箭收入壶中,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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