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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岳之上,一大块地皮已划给天文院,其中包括还未拆毁的亭台楼阁。
新上任不久的院长马辉,此刻正带着一群天文官观星,旁边还有两位副院长——沈尉、李亦。
沈尉是沈括的曾族侄孙。
他爷爷沈遘的辈分很小,总被误认作沈括的族兄,其实却是沈括的族侄。
沈括晚年过得比较凄惨,续弦妻子暴躁恶毒,甚至将沈括的独子赶出家门。沈括还没法反抗,因为他被朝廷禁锢了,且第二任岳父又身居高位。
所以沈括的毕生学问,包括其改进的活字印刷术,都被他的族兄弟、族侄们继承。
另一位副院长李亦,今年才二十八岁,以前是识得几个字的厢军。他跟其他几个厢军一起,被宋徽宗赏赐给朱国祥做亲随,已经跟着朱国祥学了十年数学。
院长马辉也有来头,他曾曾祖父是编定《应天历》的马依泽(也可翻译为:穆伊扎、穆仪兹)。
马依泽被后世很多回民视为先祖,出生于拜占庭帝国。
此人四十多岁来到中国,不但为大宋编修历法,还引入了星期制,修订十二星座等等。遂被赵匡胤册封侯爵,并执掌司天监。
他的长子也执掌司天监,次子担任司天监副手,三子把占星术引入大宋军队。
目前,马辉、沈尉和李亦的工作,是以朱国祥给出的日心说,另外造出几种天文观测仪,并且还要更正更新星表和星图。
他们手下的天文官吏,来自旧宋的司天监、天文院和算学校。
“院长,山下来了好多官!”
“请他们上来吧。”
马辉感到一阵头疼,这种时候他不想被打扰。
从朱国祥登基到现在,整整十五个月时间,他一直在学习数学和物理,并且研究日心说宇宙模型。如今掌握了新知识,正准备大干一场,皇帝却让他给官员做天文讲解。
又忙活一阵,几十个官员提着灯笼过来。
沈尉看清前面一人,高兴道:“黄相公(黄裳)也在,可以省去许多口水。”
北宋对星空进行过六次大规模观测,并将观测结果绘制成星图。而最新版本的星图,就是黄裳负责编撰的《天文图》。
有黄裳在场,确实更具说服力。
首相张根走在最前方,他朝天文官们作揖,直接就问道:“如何判定浑天说是假的?”
马辉作揖回礼,眼睛却看向黄裳。
黄裳是去年的天文院院长,他微笑道:“张相公可知五星逆行?”
“当然知道。”张根回答。
五星就是五大行星,代表着五德,也代表着历朝之德运,正是这次朝堂争论的起因。
行星逆行,在古代各国都属于占星重点,后世常说的“水逆”便是水星逆行。
早在汉武帝时期,五星逆行就被视为正常天文现象。但天人感应说的流行,以及王莽大搞谶纬,却是大开天文学发展的倒车。
发展到宋代,沈括总结出一种算法,可以大致测算行星运动轨迹。
黄裳在地上画出日心说模型,指着两个星球说:“这是大地,这是萤惑(火星),它们都围绕着太阳旋转。大地距离太阳更近,萤惑距离太阳更远。大地在超过萤惑的时候,人如果从地面观测,就发现萤惑在逆行。其实萤惑一直在往前走,只不过速度比大地更慢,所以看起来像是在倒退。”
张根仔细观察地上的模型,很快又问:“照这种说法,金星围绕太阳转得更快,为何金星也会逆行呢?”
这个还真不好口头表达,黄裳解下自己的腰带,让两个天文官模拟地球和金星运转。他用腰带连接地球和金星,并在延伸线的某点用石子画出轨迹。
根本不用再解释什么,黄裳一句话也没说,众人只看那画出的轨迹就明白了。
翟汝文问道:“若以太阳为中心,你们可有测算五星运行的法子?”
“有两种。”马辉让属下拿来一沓稿纸。
翟汝文翻开一看,入眼却是什么行星运动三定律。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掌握的,翟汝文拿着稿件去屋里,借着油灯的火光认真领悟。
张根却是走到天文望远镜前,李亦帮他调整好镜片和角度。
张根贴着望远镜定睛一瞧,顿时就挪不开视线了。
“如何?”李邦彦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张根一声叹息,退后两步说:“君且自观。”
李邦彦撅着屁股观察一阵,也发出叹息:“没有广寒宫,也没有嫦娥。看清了月亮的真面目,今后该怎么作诗填词?却是不想再写月亮了。”
种师道也好奇凑过去,观察片刻默默退开。
一个又一个官员,轮番上前查看。
今天只是第一拨,按照品级排队,接下来半个月一直有人。
张根思索片刻,问道:“也就是说,太阳、月亮、大地、五星,皆漂浮于虚空当中?”
马辉点头:“然也。”
兵部尚书赵遹问:“为何能绕着太阳转动,不往别的方向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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