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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草头迈着脚步,李衡走在村外的田埂上,他的右侧是一片苞米地,椭圆形的修长叶片耷拉着挂在一节节的绿杆上,将已经成熟的苞米棒子裹在里面,只留下一绺“黄毛”露出。
这片苞米地并不怎么苍翠茂盛,田垄里面显得有些零零散散的稀松,不少秸秆上的叶片黄绿相间,萎缩了大半,看上去也不怎么打理。
田里没人,李衡伸手剥下来一个相对饱满没有怎么被虫子蛀蚀的棒子,一缕一缕的剥着上面的须子,然后继续朝着田野里走去。
严格来说这种行为叫做偷窃,是违法的,较真的话这点损失虽然不至于上刑,但起码也是顿批评教育。
不过在农村里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十分的常见。
仲夏时节酷暑天气里在田里忙了一上午农活的村民顶着烈日和饥渴走在土路上,经过了别家村民的瓜田,到里面摸了个熟透的西瓜就地敲开,大啃两口瓜肉缓解一下饥渴;挑了半天水肥累的腰都抬不起来的农户坐到地头里休息,顺手摘了个别家菜地里的西红柿随便用衣角擦拭一下便塞嘴里尝尝鲜解解乏;家里炒菜没有调料了,经过别家菜园子薅两根大蒜苗用用……
这些都是村子里挺常见的现象,不是太合理,但都挺合情。
农村人相互之间的一种默契和协议,只要不是刻意毁坏或者大量摘取的话,大家相互之间都是可以接受的。
这就是一种圈子里的内规则,很是简明单纯,但却不可忽视,它代表是一种叫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朴素社交观念。
而在城市里就基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邻里之间相互借用东西是正常的,但绝对不可以不声不响得就拿走属于别人的事物,哪怕只是小到一根针线一颗蒜苗。
这就是因为两者的客观环境不同,自然生成的秩序就不会抑制,这两者之间是没有对错区别的,因为环境就没有对错之分。
一缕一缕得剥掉玉米棒子上所有的玉米须,李衡抚摸着饱满圆润的玉米粒。
不远处飘来一股焦糊味,李衡抬头一看只见黑色的烟雾徐徐袅袅在另一片田地里升起,李衡心念一起朝着那边走去。
烧野火,是农村处理作物秸秆和田间杂草最常用的方式,虽说各地都在推行整治农村秸秆焚烧的政策,但全面落实还难得很。
这片野火很明显也是用来焚烧掉田里剩余的苞米秸秆,并且顺带清一波杂草,烧掉的灰烬主要成分是无机盐也是下一轮耕种很好的养料。
放火的人已经离去,这片火现在是“无主之火”,李衡赶紧上前借着残留的余火,在土里凿了个坑,把还在冒火的灰烬埋了进去,然后将手中的苞米棒子用叶片一卷丢进火堆里。
烤玉米棒子!
他蹲在田边的野火旁,搓着手满脸期待得看着火堆。
多少年没干过这种活计了,好像是自从上了中学后就没怎么在田间地头里烧火烤东西吃。
还记得小时候扒芋头、掰玉米、起花生,翻别人家菜园子,挖自己家田垄,用土灶的炉灰烤芋头、烤玉米、烤花生吃,吃得嘴上一圈“黑胡子”。
野火的灰烬渐渐熄灭了,李衡刨开了还带着滚烫余温的灰烬从土坑里翻出已经干枯烧黑的叶片子,一股夹杂着焦糊的独特甜香味蹿了出来。
预料之中的烤糊了,李衡也并不奇怪,太多年没干过这活了,不好把握火候,烧焦了快一半,只剩朝下面的半边熟了。
张嘴啃了一口,熟玉米的香甜味里带着一丝焦炭的苦涩味,李衡点了点头,嗯没错了,就是这个味。
虽然他的食谱已经被专门调整了,都是他精心搭配的营养、能量、微元素均衡的食品,这种烤的半焦的玉米棒非但没什么营养,还因为过高温产生了毒害物质。
但是今天,他偏就要吃这个有毒的“垃圾食品”,不仅如此他更是随手又从另一个菜园里摘了根黄瓜补充水分,也不去管这菜地是不是刚打完农药。
也不知是否他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个菜园子里长出来的黄瓜味道跟城里超市卖的不一样。
啃着玉米嚼着黄瓜,李衡脚步未停继续一路走下去,穿行过少年时熟悉无比的田野和土地。
半泥泞的土壤里传来柴油机的嘶吼声,仿佛一个将要断了气的老头在伸着嗓子怒叫哀嚎着,由它牵引着的拖拉机深陷泥潭,一对车轮无力的在泥水中翻滚着打滑。
操控着拖拉机的也是一位半百的老农,跟这机器一样肉眼可见的岁数大,他的状况也比这机器好不到哪去。
双手把着拖拉机扶手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左摇右摆又是拉离合又是挂挡,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但这该死的轮子就是陷在里面爬不上来。
就在这时老农余光瞥见一个年轻人来到自己拖拉机后面,像是打算帮自己推车。
“谢谢你哈,但是牟得用哦,轮子陷得深一个人哪推得动,起码得两三个人,我还是下去叫人吧……”
然后他就感觉车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大力推动着快速向前,柴油机的轰鸣也不再如先前那吊着命一样难听,很快一对轮子就从泥泞中拔出。
老农大喜过望赶紧一把把住扶手拉离合、换挡一口气从这段难走的泥巴路中突突突的脱困而出。
一踩刹车,老农赶紧回头打算下车感谢那个帮自己的推车的小伙子,但是一眼望去却见不到人影了。
老头茫然得拿着头上的草帽扇了扇风,脸上颇为困惑。
早已沿着另一条田埂离开的李衡啃完了最后一口玉米自言自语说道:“就当是吃你家玉米棒子和黄瓜的报酬了”
扔掉玉米棒子,李衡看着乡村小路上一群矮小的身影缓缓走来,他们传来不断地嬉戏打闹声。
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沿着草地边上一边踢脚一边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忽地,他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从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竟是一根相当笔直匀称的细长树枝!
手握神器的少年仿佛在这一瞬间就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在我面前决不允许有一棵站立的草!
李衡看着他手执“神兵”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横劈竖斩得打折了十几根蒿草高傲的脊梁后,终于如完成了人生使命一般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然后便发现小伙伴已经离去远远地把自己甩下了,这才大吃一惊扔下手中神器匆匆追赶上去。
被主人遗落的神器孤零零得躺在杂草地里,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身为有缘人的李衡走到草丛前,弯腰拾起了这根树枝。
看着这根“神器”和旁边那十几株折腰的蒿草,李衡不禁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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