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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炫帝阴沉着脸。
“陛下,此事急不得,不妨先放一放再说。”林弗又道。
“不急,那要拖到何时?”炫帝很不耐烦。
林弗神情肃然,回道:“陛下原本属意褚漠寒为相,今日若让杨嗣郎接任,只恐褚漠寒心有不服。”
“嗯,也是;那就等褚漠寒进京以后再说吧。”炫帝点了下头。
杨嗣郎在一边见了恨得暗暗咬牙。
林弗察觉出来了,他瞅了眼杨嗣郎,复对着炫帝,道:“陛下,杨嗣郎虽不能为相,可是念他为国操劳、忠心可嘉,臣以为当予以重赏。”
“林卿说说,该如何重赏?”炫帝顿时来了兴趣。
林弗说冼通有罪,可免其剑南节度使之职,由杨嗣郎遥领此衔。
“嗯,此议不错,”炫帝听了微微一笑,对着杨嗣郎,道,“这可是三品俸禄哪;杨爱卿,你可愿意?”
杨嗣郎虽然内心不满,但又不便拒绝,只好强作欢颜、答谢圣上好意。
炫帝甚是得意,扫视了下群臣,高声道:“好,就这么定了,由杨嗣郎接任剑南节度使。”
林弗、汪拱等人齐声道:“陛下圣明。”
静默了片刻,炫帝忽然对着林弗发问:“林爱卿,褚漠寒守边有功,又该如何封赏?”
“陛下,褚漠寒虽不能为相,为安抚其心,臣以为可再加封他为并州节度使。”
炫帝当即点头应允了。
杨嗣郎心生妒意,奏道:“陛下不可,如此一来,他可就身兼三镇节度使了。”
“陛下,臣有异议。”吏部侍郎韦溯奏道,“自唐兴以来,边帅皆用忠厚良臣,实行‘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三大铁则。久任则易结党,兼统则易坐大,遥领则易勾结。褚漠寒身兼渔阳、卢城两镇节度使,已是破例,如今再统领并州一镇,臣忧长此以往,将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韦大人,时势易也,”林弗冷眼看着韦溯,“今河西已定,南诏战事才罢,唯有北境战火不断;为防突厥、契丹犯境,兼统、久任可集中兵力、统一御敌;一旦我军各自为战、步调不一,不仅贻误战机,且易被敌寇各个击破。”
“林大人,那遥领又做何解释呢?”韦溯反问道。
汪拱插话道:“韦大人,遥领自先皇始,已有数十年了,从未出现过任何闪失。大人为何今日要非议遥领之过呢?”
韦溯冷笑了下,复对着炫帝,道:“陛下,臣以为,无论如何不能破这三大铁则。为了社稷安危,还望陛下三思。”
“韦大人,陛下用人,一贯权衡利弊、思虑周详,请勿多言!”林弗道。
“韦卿多虑了,”炫帝嘿嘿一笑,“朕用人不仅看其能耐,最重要的是一个‘忠’字。为臣者只要忠于朕,即使给他再大的权力、恩宠也无妨。”
林弗、汪拱赶忙道:“陛下圣明。”
朝堂上一时宁静。
杨嗣郎见炫帝气色平和,奏道:“陛下,刚才说到了南诏战事,臣有本上奏。”
炫帝面带怒色,“哼”了声,道,“一提此事,朕就来气!”
“陛下息怒,”杨嗣郎仍继续道,“冼通现在宫外候旨,正要向您请罪呢。”
“来得好,”炫帝哼了声,“朕正想找他呢!”
炫帝随即命小黄门传旨,召冼通进殿。
不一会儿,冼通急匆匆步入了大殿,上前拜见过炫帝。
“冼通,你还有脸来见朕?!”炫帝黑着脸。
“陛下,臣是有罪,”冼通一脸平静,“不过,听臣说完之后,您再罚不迟。”
“你大败而归,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南诏叛乱,起因是各地土司为了抢夺地盘而内战不止,他们为转嫁矛盾,唆使番民起来闹事共同对抗朝廷。”
“不管是何起因,你那五万大军怎会有如此之惨败?”
“陛下,南境地形复杂、湿热多雨,我北方将士不服水土,致使疾疫流行,未战先折兵三成以上。”冼通解释道。
炫帝听了仍怒火难熄,忽想起昨晚懿妃为其求情之事,一时不知如何发作。
杨嗣郎说,据御史台审查,冼通所言皆为实情。此战之败,并非人为,实乃天灾。据查,此仗三军将士奋勇杀敌,虽有败绩仍予敌以重创。冼通带伤督战,为此也险些丢了性命。
林弗怒道:“一派胡言!”
汪拱看了眼杨嗣郎,冷笑了下,道:“如此说来,冼通是虽败犹荣哪。”
冼通不慌不忙取出了一份帛书来,呈上,道:“陛下,经此一战,南诏也元气大伤,不敢再与朝廷为敌,向我递交和书以求罢战。”
高峻呈上了和书,炫帝接过后粗粗看了下,道:“嗯,有此和书在,倒也说得过去。”
汪拱慌忙奏道:“陛下且慢,臣以为南诏此举不过是缓兵之计。”
炫帝一时犹豫不定,自语道:“这……”
杨嗣郎对着汪拱喝斥道:“汪大人可真是让人心寒,难道三军浴血拼战所换来的这一份仅有的成果也要置疑?”
汪拱听了一时语塞。
侍御史魏怀冰道:“陛下,冼通一贯忠于朝廷,宫中那些珍玩、鲜果、野味,他每年都会按时供奉。”
“那是他为臣者应尽之责。”炫帝黯然道。
“陛下,为了南境安危,臣愿再次赶赴南诏杀敌。”冼通高声道。
“用不着去了,你已被免了。”炫帝冷冷道。
杨嗣郎说,冼通虽有过错,可是能让南诏乞降求和,也算是功过相抵;若是将此败归咎于他一人,未免有些重了。
“那,依杨卿之意呢?”炫帝换了副笑脸,问。
“臣以为当赦免其罪,再给他一次改过立功的机会。”
炫帝笑了下,问:“什么机会?”
“陛下,前任京兆尹因桃河沉尸一案久未侦破,已免官多日,”杨嗣郎缓了口气,“臣以为不如让洗通接任此职,查办此案以观后效。”
“嗯,此议不错,”炫帝长长出了一口气,“朕用人素以宽大为怀。冼通,朕命为京兆尹,限你一月之内破获桃河沉尸案。到时候若未侦破,朕两罪并罚绝不留情!”
冼通听了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当即跪下叩谢。
“众位爱卿,可还有本上奏?”炫帝有些倦意,扫视了下群臣,道。
这时一直冷眼相视、沉默不语的秘书监贺文颤微微走上前来,朗声道:“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炫帝这才注意到他了,抬头看了他一阵,道:“哟,贺卿也来了;说吧,何事?”
“陛下,因礼部突然取消了省试,引起众多考生不满,围聚在礼部门前抗议;而戴奚珣身为礼部尚书,不仅不与考生沟通,还派兵强行抓走了数人。”
炫帝紧盯着戴奚珣,道:“戴爱卿,可有此事?”
戴奚珣哆嗦了下,答道:“回陛下,考生不仅围攻礼部衙门,且纵火焚烧沿街商肆,臣见事态危急不得已派兵驱散了他们,抓了几个闹事者。”
“哼,不就取消一次省试,考生们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炫帝怨道。
“陛下,信义乃立政之本,”贺文仍不改神色,“大唐自开国百余年来,无论发生何等变故,科考几乎从未中断过;科举事关陛下仁政,又关乎天下秀才之前程,万万取消不得。”
“陛下,当今太平盛世、野无遗贤,科考已实无必要。”林弗不以为然。
“陛下,臣附议。”汪拱道,“近十年来,每年中举而未能授以官职者数以百计,选人冗冗而官阙实为有限,以致中榜者多有怨言、非议朝政。”
炫帝犹豫了下,又看着韦溯,道:“韦爱卿身为吏部主官,负责官吏铨选,不知有何看法?”
韦溯道:“陛下,当下入仕途径甚多,除了科举以外,还有门荫、军功、杂色入流等,加之各级官员肆意举荐,攀附关系早已蔚然成风,要想从中榜者中为国选贤用良实在是太难了。”
“这……”炫帝一时有些为难。
汪拱道:“陛下,国库虽丰,可也养活不起那么多张闲嘴哪。”
“胡说,”贺文怒斥道,“科考乃是为国选才、为陛下分忧,总比那些走关系、不通文墨的庸才要强多了。”
“贺大人,未免言辞过激了吧。”林弗嘿嘿一笑。
“林大人,”贺文愤然道,“科举乃本朝立国之本,断不可取消!”
林弗干笑了下,道:“大人误会了,科举仍在,只是改为三年一试了。”
“没错,朕也是这么想的。”炫帝突然记起来了,找了个台阶下。
“陛下,近来京城治安混乱,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汪拱抬高了嗓门,“为示惩戒,臣以为当严惩此次闹事的考生,将其挑头者发配充军、永不录用。”
“陛下不可,”贺文凛然道,“朝廷无端取消省试已是失信在先,若再以言治罪,恐惹天下人怨。”
“哼,一争起来,又是个没完!”炫帝脸露恼色,将视线移向了荆王,“霖儿,你怎么看?”
“父皇,秀才闹事不就是想中榜么;为表父皇仁爱,儿臣以为不妨再宽大一些,改为两年一试。”荆王不慌不忙应道。
“不错,”炫帝微微一笑,“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陛下,荆王所言有理,”林弗抢先一步,道,“科举至今已逾百年,积弊已久、亟需改革。若是改为一年省试,一年铨试,既抚慰了那些寒窗学子,又为朝廷省却了不少人力、财力。”
汪拱、戴奚珣等人听了也跟着齐声附和。
“好,就这么定了,”炫帝听后龙颜大悦,“从今岁起,改为一年省试,一年铨试;至于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待京兆府查清案由后再定。”
林弗、汪拱、戴奚珣等人齐声道:“陛下圣明。”
贺文见状呆立了片刻,又问何时恢复省试?
炫帝思忖了下,将目光对准了戴奚珣,道:“戴爱卿,此事就由礼部来定吧。”
“是,臣遵旨。”戴奚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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