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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复听了一时有些懵然:“断然处之……”

“嗯;断臂自救,必要时断了与萧良媛的关系。”王诘镇静道。

达复听后立时沉下了脸,怒视着王诘:“她可是我的姨娘哪……若非我亲耳所闻,绝不信你会说出此等话来!”

王诘似有些怯意,赶忙移开了视线,低声道:“小弟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而已;达兄如若反对,权当是一句笑谈。”

达复慢慢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道:“吴妃早逝,韦妃病故,而今就只剩下萧良媛了。她若再出什么叉子,太子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王诘见他有些心动,鼓足了勇气说,此事当早做决断;若是殃及太子铡满盘皆输!

达复见他言辞恳切,并没什么恶意,随即下了决心打算去向太子面陈。

达复出了宅子,一路策马急行直奔少阳宫。

进宫后见了太子,达复说萧郁被抓,下一步林贼一伙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发起攻击。

太子正为此事烦忧,闻听此言不免神色惶恐,问他可有什应对之法?达复提议,不如命萧良媛出家,暂且避过这阵风头。

恰好萧良媛此时来找太子,忽闻达复话音,赶忙驻足在门边偷听。

听罢达复所言,太子又惊又怒:“亏你也想得出来;让她出家为尼,这怎么成!”

达复见状身子哆嗦了下,急忙劝太子息怒,说此乃王诘建议。

太子听后火气稍稍小了些,道:“王诘,他怎会出此馊主意?真是不可理喻!”

“王诘说事到如今,殿下只有忍痛割爱,以绝奸人口实,方可度过此劫。”

“她可是你的姨母呀,”太子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吴妃、韦妃先后离去,本宫再不能失去她了……”

“姨母视我如亲生,在下当然不忍心了,”达复顿了下,“可是,为保殿下也只好如此了。”

太子听了将头转向了一边,默默流泪。

这时萧良媛走进了屋子,对太子说,达复所言有理,只要能保殿下平安,她绝无二言。

太子颤抖着身子,道:“不,本宫不能再失去你了!”

“殿下,他们拘押妾父,本是冲你而来;妾妃死都不怕,又何惧什么出家!”

太子听了感动非常,紧紧的抱住了她嘤嘤啜泣。

达复见了不禁鼻子发酸,大声道:“殿下,若是再没别的吩咐,在下告退了。”

“且慢。”太子回过身子,缓了缓神,“对了,那个李云翰已有下落了。”

“哦?”

太子板起了面孔,责斥道:“你这个铁衣社头领是怎么做的,这一回又落后了。”

达复听后羞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问明了李云翰下榻之地,说剩下的事就交给自己了。话毕,他告辞而去。

太子望着达复远去的背影一时无所适从,在屋子里苦思了一阵,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忽见门帘一挑,岑燊带着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说是圣上传旨,召他即刻到麟德殿见驾。

太子一听顿时慌了神,忙问其故。

那小黄门阴沉着脸,说他也不知情。

屋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殿下,事急矣,”萧良媛拉了把太子,“或许达复所言是对的。”

太子听了心头一紧:“爱妃,你……”

萧良媛凄然一笑,道:“为保殿下,妾妃也只有出家了。”未等太子反应过来,她从案几上取过了一把短刃,割下了一缕长发。

太子眼含泪珠道:“爱妃,你这样做未免太狠心了……”

原来,得知荆王回京,炫帝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在麟德殿召见他,同时命太子、林弗、陈业硕、及吏部侍郎韦溯等人前来陪驾。

荆王头戴方巾一袭白袍,他行止大方、风度翩翩,进了殿内拜见过炫帝。

炫帝将荆王仔细端详了一番,喜眉道:“哟,数月未见,霖儿又长结实了!好,好;孩儿此去可还满意?”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当然高兴了。”说毕,荆王献上了一部折子,说此份策论名为《荆楚十策》,是他驻守江陵时所作。

高峻转手呈上了折子,炫帝乐呵呵的接过了,一边轻声念道:“荆楚地接南北,上达巴蜀下通江淮,地势险要、物产丰富,此乃华夏之腹地,社稷之担当,非有长远眼光不可治也。治之有十策,一、薄赋税;二、轻徭役;三、兴水利……”

“霖儿,这可是你亲笔所写?”炫帝忽的停下了,问道。

“正是。”

“不错,此文言简意赅、用辞华美,确是一篇治政佳作,”炫帝轻捻银须,“霖儿胸怀大业,上理政务、下恤民情,颇有朕当年之风采。来人,赐座。”

荆王听旨后紧挨着炫帝一侧坐下了。

炫帝一手轻扬着那份策论,一边朗笑道:“有此十策,足以治国安天下,区区一荆楚又何足道哉!”

荆王听了按捺住内心得意,起身恭声道:“父皇,荆楚虽小,可物产丰盈、百姓安居乐业;若假以时日,由官府征调民力,疏河道、去水涝,不出三年,儿臣定会将其建为天下粮仓、人间乐土。”

炫帝笑道:“吾儿大才,真是委曲你了。此次回京,你就不必再去了。”

荆王听了颇为惊愕:“这时为何?”

“父皇另有大事相托。”炫帝神秘一笑,侧过身子瞅了眼林弗、陈业硕,“李、陈二位爱卿皆当朝重臣,父皇此番召你回京,就是要你协助他们二人处理朝政,也好多些历练。”

待荆王谢过了炫帝,林弗、陈业硕随之表态,说他们愿竭力辅佐荆王。

高峻走到了台下,对着太乐署少卿贾升轻轻挥了下手,命其开始奏乐。

贾升二十出头,面白脸圆、浓眉清目,薄唇上两撇小胡子微翘,未及开口便是一脸的笑意。他接令后用傲慢的眼神瞥了太乐丞黎清一眼,黎清便当即会意,指挥着众人开始了演奏。

片刻之间,鼓乐响起,曲声袅袅,响彻了宫庭半空。

林弗面露笑色对着炫帝道:“自陛下即位以来,我朝国运昌盛、四海宴平,百姓安居,万国来朝;陛下之丰功伟绩,亘古未有也。”

“陛下圣明,万民归心,”陈业硕跟着附和了一句,旋即又沉下了脸,“不过,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别有用心,不仅对陛下不感恩戴德反而说三道四,实在为人所不齿。”

炫帝突闻此言颇不是滋味,问他所指何人?

“前左相石峥。”

炫帝愣了下,道:“石峥,他不是贬谪去苍梧了?”

“回陛下,他还赖着没走呢。石峥对罢相一事心怀怨恨,每日里呼朋唤友宴饮取乐,常有不满之言哪。”陈业硕回道。

炫帝听了脸起怒色:“此言当真?”

“陛下,臣有诗为证;”陈业硕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纸诗稿,呈上,“这是臣从石府粉墙上抄录的。”

炫帝接过了纸,只见上写着:致仕且让贤,忧君醉复眠。笑问何能尔?宠辱一杯间。

炫帝看罢轻轻一笑,道:“荒唐,不就一首打油诗么,这也能定罪?”

“陛下,此诗颇有用意哪。”陈业硕赶忙辩解,“石峥被免是因其有罪,可他反过来说是为了‘让贤’;再者,他为掩饰罪过,将贪杯醉酒说成了‘忧君’。这难道不是嘲弄陛下、向朝廷示威?”

炫帝听了双眉微皱、未置可否:“这……”

太子见状赶忙起身,奏道:“父皇,儿臣以为,此诗自嘲自乐,未必是讽喻父皇。”

“陛下,臣有一言。”林弗拉长了脸,“陛下仁慈,一再宽恕于石峥,可他不仅不念圣恩,反而以免官为荣,为标榜自己乃一介清流而大发怨言;此诗流传甚广,实在是有损陛下的颜面哪。”

陈业硕跟着说,石峥违逆旨意、嘲讽陛下,不可轻饶!

“这个老东西,真是欺人太甚!”炫帝很是恼怒,随即下旨命汪拱、敬琥前去捉拿石峥,交由大理寺审讯,其家人流放岭南。

下了旨意,炫帝仍余怒未消,荆王见状赶忙劝他息怒;说龙体要紧,何需与此等小人生气。

“好了,父皇不生气。”炫帝呵呵一笑,随之将目光移向了高峻,“为何又演奏《渭川曲》,一点新意也没有!”

高峻听了神色惶恐,说此曲乃当年李龟年所作,自他去后,此词再也没人改过。

“看来是太乐署是缺少填词高手呀。”炫帝唉叹了声,将视线对准了林弗,“每年中榜者数以百计,爱卿为何不多征召些新人充实梨园?”

林弗听后惊出了一身冷汗,缓了缓神,道:“自陛下即位以来,我朝四海宴平、百业发达,天下可用之材早已网罗殆尽。那些中榜者不是徒有虚名,便是些酸腐之士,实不堪用!”

炫帝听后哼了声,道:“真的无可用之才?”

“陛下,林大人所言甚是。”陈业硕抢先回道,“当下大唐野无遗贤,至于科考呢,臣以为已实无必要。”

炫帝听了双眉紧皱,道:“莫非陈卿想取缔科考?”

陈业硕话一出口方觉说漏了嘴,颤抖了下身子,一时愣怔无语。

吏部侍郎韦溯年逾四旬,长的方脸直鼻,双眸有神。早年因其为官廉洁公允、兢兢业业,从考功司的郎中升任为侍郎。因其不满林弗专横乱政,又不愿向他谄媚折腰,由是倍受冷落,在侍郎一职一干就是七八年,为些常郁郁寡欢。

他听了陈业硕之言顿生怒意,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自唐开国以来,科考已逾百年,为大唐培养了无数可用之才,岂能因其屑小瑕疵而取消呢?”

炫帝“嗯”了声,道:“没错,科考乃大唐国策,纵然有一些弊端,还是保留的好。”

“陛下,臣有一议,”林弗抖擞了下精神,“从今年起,科考不妨改为三年一试,既为朝廷省却了许多物力、财力,又可抚慰天下读书人之心。”

炫帝听了颇为认同,当即应允了林弗提议,命礼部先行拟定好方案再行诏告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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