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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和院子一共有三百余名官吏,院中的那一大帮吏员最先得知情况,早已经激动地让出了一条宽大的过道。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林晧然,亦是昔日带领户部创下辉煌的原户部尚书。
一阵北风吹过,屋顶当即洒下一些细碎的雪屑,正是沸沸扬扬地飘落在院中。
林晧然穿着一品绯红官袍,腰间绕着玉带,相貌英俊,皮肤白皙,一字浓密的唇须平添了几分成熟,那双犀利的眼睛令人不敢正视。
他的官靴踩在院中的正道上,脸上显得不苟言笑,正夹带着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稳步走向堂中。
“林……林阁老?”
堂中的官员很快发现来人是谁,眼睛既是惊讶又显得激动,特别是被捂住嘴巴的钱中岳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他在户部衙门呆了近二十年,伺候的户部尚书连他都已经数不清,但让他打心底折服的户部尚书,惟有这一位有着惊世之才的林晧然。
特别是林晧然刚刚那句“我在任之时,亦是多番听取钱郎中的建议”,让他更是生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呵……谁这么大的!”徐养正原本想要瞧瞧是谁如此大的口气,只是扭头望向来人之时,整个人亦是愣住了。
葛守礼原本端坐在堂上,这时看到林晧然从院中走过来,亦是急忙来到堂下并见礼道:“下官拜见林阁老!”
虽然他的年纪和资历都在对方之上,但对方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更是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自然是要执下官之礼。
“拜见林阁老!”
堂中和院中当即跪下一大片,显得很兴奋地大声地见礼道。
现在的内阁已经凌驾于六部之上,而林晧然不仅年轻,还如此有声望和能力,已然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佬了。
不说排名第三的郭阁老有着“匿丧不举”的污点,当朝次辅李春芳的才能亦显得平庸,却是不及这位排名第四的林阁老耀眼。
面对着这么一号大人物大驾光临,哪怕是最为狂妄的户部左侍郎徐蒙正亦是收起那份骄傲之心,显得规规矩矩地跟着行礼。
林晧然保持着阁老的威严,对着葛守礼显得客气地询问道:“葛尚书,无须多礼,本阁可否暂借公座一用?”
“阁老,您请!”葛守礼哪里敢拒绝,当即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在他出任南京户部尚书之时,当时的户部尚书正是林晧然,虽然不曾见面,但亦是通过文书等信件打过交道。
只是他如今登上户部尚书的宝座,而这位却已经是当朝的阁老兼兵部尚书,早前更是取得本朝对蒙古最大胜绩的山竹滩大捷。
林晧然走向曾经天天主持户部衙门点卯的那张公座,虽然他看到公座跟以前一模一样,但脸上仍然不苟言笑。
在落座后,他这才对着堂下的众官吏地淡淡地道:“诸位无须多礼!”
钱中岳等人这才纷纷从地上起来,只是眼睛有着一抹藏不住的兴奋,当看到坐在上面的林晧然,同时亦是生起了一份追忆。
这……
葛守礼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暗暗地震惊起来。
不管谁执掌一个衙门,免不得会培养几个心腹,但如果让到衙门上上下下三百多号人都拥戴自己,那恐怕是天方夜谭。
只是现在他所见之处,这帮官吏却是无不显得喜形于表。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户部尚书一直都不曾换过,这位林阁老才是这里的主人。
但是林晧然都已经卸任大半年时间了,中间还有一个同样成功入阁的高拱,为何还能得到这么多官吏的拥戴呢?
林晧然无意向谁展现他的人格魅力,却是沉声地询问道:“诸君都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可还记得‘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为何意?”
此话一出,却是令到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场的官员都是进士出身,作为万里挑一的读书人自然是知晓孔圣人这句的意思。不过大家亦是明白,林晧然此话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葛守礼暗暗地叹息一声,自然猜到林晧然是冲着“加征三年”的提案而来,更是明白这个朝堂将会卷起一场风暴了。
徐养正的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林晧然。在早前的情报中,他以为林晧然会同意这个提案,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回阁老的话,此乃圣人的教诲主政者当藏富于民。若百姓富足了,朝廷便会富足;若是百姓都不能富足,那么朝廷自然谈不上富足!林阁老,却不知下官解释得可对?”赵子泉当即站了出来,显得恭敬地回应道。
林晧然对着赵子泉轻轻点头,便是借题发挥地道:“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只是本阁今日观户部,有的人是知而不行,不仅将圣人的教诲置之于脑后,而且不知报效朝廷!”
杨富田等人在听到这番言论后,则是纷纷扭头望向了户部左侍郎徐养正,因为正是徐养正抛出“加征三年”的提案。
徐养正原本就不是好脾气,这时亦是站出来语气不善地道:“林阁老就别拐弯抹角了,此番前来是为加征三年一事吧?”
葛守礼虽然亦是猜到林晧然的来意,但将林晧然的这番言论听到了心里面,这时眼睛复杂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一眼徐养正,而后对着大家侃侃而谈地道:“接下来,我谈的正是加征一事!本朝开了全国加征之先河,只是向百姓加征税银,这历来都是朝廷的权宜之策,是朝廷迫不得已才采用缓解财政的手段。只是‘加征三年’,这已经是将权宜之策变成一个常规之策,此举可谓是改弦易辙。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加征三年’此例一开,尔等可知此中后果?”
这自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必然会继续恶化的事情。
“此例万万不可开!”
“一旦开了,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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