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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似乎没过多久,福臻又被一阵动静惊醒了。
有人正小心地抬起她的手腕,握了握她的指尖,又在她的掌心里贴了几下,低声地问:“她这样多久了?”。
另一个声音也低声地答:“估摸有两三个钟头了吧!方才一回来就趴在这里,我看她脸色不大好,所以也一直没敢喊她。”
福臻迷迷瞪瞪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内竟已亮起了灯。许是趴着时压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倒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正在说话的两个人。下意识打了个招呼就欲起身,奈何这具身体不听话,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几乎令她站立不稳。
阿泰“哎哟”一声,想也没想隔着账台就倾身过去欲把她扶住,“这是怎么了,福臻你没事吧?”
“应该是又起烧了1谢宗灿搀着人,迅速吩咐阿泰:“你到外头去叫辆汽车过来——她得去趟医院1
“诶好好,我这就去。”阿泰应了声拔腿就往外走。
“不必麻烦1福臻一手遮着眼睛,一手撑在账台面,“我不碍事,就是起得急了些,先让我缓缓。”
“别是中暑了吧,你中午回来的时候,晒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阿泰咕哝了一句。
谢宗灿听了这话,眉心微蹙了蹙。又见福臻拿手背敲了敲额头,心里一紧:“感觉怎样?好点了没有?”
“嗯,好多了。”福臻强打精神抬眼冲他笑了笑,这才想起问一句,“谢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泰拧了把毛巾过来递给她,先笑道:“其实今天谢先生已经来过两三回了。上午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不多时就能回来,还叫谢先生在铺子里等你,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天。下午来时偏巧你又出去了。这来来回回的,可叫谢先生受累了。”
福臻的眼睫微颤了颤,笑容里多了些歉意,“上午有事耽搁了,真是对不住,害你白跑几趟。”
“不至于,我也没旁的事,就是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谢宗灿对于她的疏离却是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他此时一门心思都在她并不大好的病情上,故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劝两句:“你这症状反反复复的,不大正常。最好还是找大夫再给你诊察诊察才能放心。”
福臻推脱:“我倒是觉得见好了,昨日拿的药也才吃了两回,过了今晚再看看吧。”
说完福臻便将脸埋进了湿毛巾里,心里头滴滴答答地落着无尽的悲酸与自嘲。
那样炽诚且带着关切的眼神,她实在是无法再坦然相对,也不应该再给她了。
他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伤他。
谢宗灿也知她不会听劝,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示意阿泰去拿个杯子过来,又将自己带来的小壶拧开,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清凌凌的汤水。
“这是……”福臻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温温热热,还能嗅到淡淡的甜香气。
“银耳雪梨汤。吃一些可以清清暑气。”
应该道声谢的。福臻下意识动了动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心里这捧甜香,她想她大概会记住一辈子。
那就到此为止吧!
福臻深吸了口气,抬腕看了看表,居然已七点多钟了,便叫阿泰先回去。
阿泰一对儿女尚且年幼,妻子又给人当帮佣,两小家伙日常都只能交由他母亲照看。老人家上了年纪又多病,一天折腾下来,委实是不易,故而素日里若非必要,福臻从不多留他。
阿泰应了声,忽然记起一件事,“哦,对了。方才小师妹来过一个电话,说是同学结婚,她吃喜酒去了,可能要晚些回来,叫你等她。”
福臻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若是真的倒也没什么,怕只怕这小妮子鬼迷心窍又去见了不该见的人。
屋里头传来了一阵“咔咔咔”踩缝纫机车的声音。
福臻怔了怔。
“哦,是宋师傅他们。”阿泰解释:“怕误了工期,他们打算这阵子都多留一会儿尽量赶一赶。”
今日是怎么回事?福臻禁不住抚额闭了闭眼。明明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老是惹得她鼻间泛酸喉间壅滞?
当下就吩咐阿泰先到安泰楼叫些饭菜送过来,并且从今日起,给衣铺众人涨若干薪资,以作贴补伙食之用。
谢宗灿见这情形便晓得她必也是要留下来了,好在她看上去精神比方才好了不少,多少也安了些心。于是开口告辞:“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却见她一对幽如深潭的眸子直望了过来,轻声地道:“谢大哥,你好不好再稍留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不要说。
谢宗灿呼吸蓦然滞住,差一点就要喊出这句话。
“就几句话,”福臻依旧很认真地望着他,“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谢宗灿牵牵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能怎么办?
他脸上艰涩的笑意像块巨石压在福臻心上。她不自觉地捂着胸口,到了嘴边的话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出口。
“我先进去看看几位裁缝师傅,很快就出来。”她仓促地说了一句,就匆匆走进里头的裁缝室,好让自己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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