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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出来了?”他转头看向过来搀扶自己的女人问道。

“提米说要出来帮忙,我想总不能只让一个小孩子出来战斗,我们这些大人只躲在里面看着,就跟出来了。”女人一边解释,一边将缇玛从地上来起来。

“别坐在地上,又冷又脏,回头要生病的。”她拍打了几下男人屁股下沾着的积雪、泥土和紫红血液混杂的污物。“他说大雪封路,等巡逻骑士来救援是等不到的,这是人的世界,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嘿~这小混蛋没想到还挺有见地。村子里的人要都是这样的想法,这群畜生早就赶跑了。”男人挂满霜雪的胡子中吐出一口白气,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左手则下意识摸了下厚皮腰带侧面挂着的一件装饰,那是银色金属中央镶嵌的一块灰白石头。

此时的徐赟脑中没有任何多余想法,打倒一头流血狗就再寻找下一头。他感觉不到疲累,也感觉不到恐惧,甚至连虎口处的疼痛也变得似有若无。

“我也来帮把手,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也活得够本了。大不了就交代在今天。”随着一把嗓音,头发大半花白的老人手里拎着根插干草的草叉蹒跚的从石屋里走出。

“还···还有我。”一命矮胖的妇人拿着之前被高壮妇人放弃的擀面杖跟了出来。“哦~~~天啊!山姆,我的山姆!”她看到外面的战场,旋即发现了自己亲人倒在地上,发出了简直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我和你们这些畜生拼了!!”她尖叫着举起擀面杖冲了出去。

在她身后,成年女人们陆续又跟出来两三人,手里拿着各种能用来砸人的家什。

村里散落在其他位置,尚未被幽火引燃的房屋里响起动静,有男人推开房门,挣开自己女人的纠缠,拎着铁锹菜刀加入了战斗。

“放手!你怕你就守着孩子躲在床底下,连提米都参与战斗了,我这个成年人怎么还能躲在狗窝里,以后在村里要抬不起头来的。”

“我不放,别去!跟你说别出去!你这没良心的,不想想我也想想孩子,抬不起头就抬不起头,总比死了强。

你看!那地上的不是打猎的蒂姆么?连他这种惯于和猛兽打交道的老手都死了。呜呜呜~我不放。”

尽管有着各种阻力,加入战斗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也许他们个体的战斗力远不如先前战斗的男人们,可流血狗的数量也比先前少了许多。

还坚持和村民战斗的流血狗只余下七头,除去被缇玛与徐赟干掉的四头,村民、联手杀掉的也有五头,这次袭击村落的流血狗群已经死去超过一半。

眼看着加入战斗的人越来越多,胜利已经在望。

“它们为什么还不滚蛋,平时这些畜生袭击村子,死个两三头就会逃走。”徐赟听到身畔一起战斗的粗壮汉子抱怨,他胳膊和肚子上被流血狗抓开了两道伤口,幽幽的绿炎在伤口上燃烧,疼的他呲牙咧嘴,冷汗直冒。

‘是啊,如果他说的没错,它们为什么不逃。’徐赟一剑刺出,直指狗眼,那流血狗往后一缩避开了这一刺,原本来回甩动的骨刺尾巴微微卷曲,有往身后股间缩的趋势。

就在这时,战场侧方那座屋顶悬挂铁钟,原本只是燃起火头的木屋,突然腾起数米高的绿色幽火,屋顶的积雪和包裹着冰雪的原木在幽火下熊熊燃烧,很快整座木屋就连同屋内不断摇动敲钟绳索的人一同化成了巨大的篝火堆。

绿色、赤色的火焰升腾,凄厉的惨嚎自熊熊燃烧的屋内传出,伴着滚滚灰黑色的烟柱和着白色水汽冲上云霄。

在那浓烟和水蒸气后,一个巨大的,毛发上花纹散发着红色微光的狗头饶了出来。

它所在的位置在屋顶房檐附近,如果不是确定眼中看到的是狗头,徐赟险些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大象的脑袋。

没有踩踏地面的声音,也没有雪地被幽火烧灼的嗤嗤声,它无声的从燃烧的木屋后绕出来,佝偻的身体被浓稠的黑烟包裹着,伸出黑烟的前爪爪刃便堪比徐赟手中的无锋剑长度,黝黑又光滑的角质表层反射出冰冷的光辉。

流血狗,真正的流血狗。

它腾在空中足不沾地,只有两只前爪探出包裹身体的黑烟,后肢被黑烟裹在内里,修长的骨刺勾连而成的尾巴上不见一丝血肉皮毛,幽幽的绿炎在尾尖的骨刃处无声燃烧着。脊背上三个纤长的骨刺刺破翻涌的黑烟,高高耸立。

它既像烟雾凝成的虚幻生物又像活着的实体野兽。

警钟声消失了。

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滞的看着那漂浮在半空里的巨大怪物,毫不怀疑它突出唇外的巨大獠牙能够轻易将自己刺穿。

漆黑的眼眶中没有眼白,暗红色的瞳仁在战场上无情扫视,每一个被它注视的人都缩紧脖颈,捏着武器的双手骨节发白,发出吱吱的声响也不自知。

最后它将目光落在缇玛身上,断腿的男人挺起胸膛,在女人的搀扶下站直身体与它对视。手里的雪亮短剑剑刃在空气中微微游弋。

它的目光停留片刻,鼻腔里喷出两道黑烟,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声响,而后转头优雅的划出一到弧线,往山林的方向离去了。

在那一声之后,场间还或者的小流血狗仿佛收到指令,它们咬住身畔村民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下慢慢拖拽着离去,同伴的尸体则被抛弃在战场中不曾理会。

天空里又零零落落的飘下雪花,看着代表尸体和流血狗的小黑点,在苍白雪地上拖拽出的雪痕,一点点消失在远端林木间,人们只无声的注视着,不敢发出一声多余的动静。

又过了片刻,低低的呜喑响起,失去丈夫和亲人的村民痛哭出声,却极力将哭声压抑在喉腔内。

咚。

缇玛和搀扶他的妇人一起坐倒在石屋门前泥水血迹混杂的台阶上。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人们不约而同的歪七扭八倒坐在已经被战斗踩踏得肮脏混乱的泥雪地里。

一团又一团白色水汽从口中呼出,似乎将力气和恐惧一点点从他们身体中带离。

“别坐着了,赶紧灭火,晚上不想有个睡觉的地方了?”一把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的沉寂,随着流血狗群离去,燃烧在村民木屋上的绿炎已经熄灭,大部分火势不大的木屋因为积雪融化,燃烧的火头已经被雪水自行熄灭。火势凶猛些的,剩余的赤色火头则在顽强和冰雪搏斗,一点点燃烧着构筑房屋的木料。

老人喊出这句话,似乎耗费了巨大气力,双手抱住草叉驻在地上,咳嗽起来。

得了老人提醒,倒在地上的村民终于从方才的恐惧中醒转,胆气壮的男人率先爬起,将身边的同伴从雪泥地里拉起,结伴奔向仍在燃烧的木屋想办法灭火。

这场灾难就此消泯,却给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

灭火,修补房屋,统计损失,收拾战场,人们在缇玛的组织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当徐赟顺着记忆找回自己那座小木屋时,原木外墙上的火头已经熄灭,被烧得焦黑的一角正升腾着屡屡青烟。

他的小屋屋顶积雪格外厚些,融化的雪水浸润了原木,火头被熄灭也是意料之中。看来原主这几天没勤快的爬上屋顶清理积雪,反倒是一件好事。

巡逻骑士们赶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冬季太阳下山早,其实他们赶来是在徐赟印象里是吃过午饭没多久之后,动作已经不能说慢了。

据领队的正骑士杰克说他们前几天留宿在山坳另一边的村落,是上午时看到这边升起的烟柱,才发觉这边可能出现险情,这才组织了巡逻小队赶来支援。没想到赶来时事情已经结束。

在表达了一番对死者和村子损失的慰问和惋惜之情后,杰克开始询问事情发生的具体细节,并用怀里掏出的牛皮笔记本和炭笔将自己认为重要的线索记录下来,还让缇玛简单绘制了那头大流血狗的外型图像。

就徐赟看来,那幅画说是抽象派艺术作品也不为过。杰克结束了问询之后,掏出七圣召唤卡牌邀请缇玛来一局。

两人就在缇玛住的石头房子里展开了这场卡牌游戏。其他骑士则在村民带领下分别去往村民家里住下。毕竟作为村里唯一一家酒馆和临时旅馆,那间挂着警钟的木屋,此时已经是一片堆满漆黑残缺木料的废墟了。

一边往牌桌上丢着卡片,他开始搭话。

“缇玛队长,就你看来这是不是代表着魔物又开始活跃的征兆?这几天我们被大雪封堵,没能按时前往瞭望塔,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希望风神教会派驻的那位虔诚的修女还在坚守岗位。”

“风神教会的修女拥有神眷的力量,瞭望塔则拥有法阵保护,只要她坚守瞭望台就不会出问题。不过明天天亮之后你们还是要尽快赶过去看看。”缇玛皱眉看着手里抽到的手牌,选择换抽一张新牌。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那样强大的怪物出现,瞭望塔那边却没有一点示警,的确很蹊跷。但愿只是这几天风雪太大,遮蔽了瞭望塔的视野。”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的暴雪,蒙德已经好些年没出现过了,哪怕是龙脊雪山脚下,这么大的雪也很罕见。”年轻的骑士领队杰克丢出代表能量点的手牌,发动自己角色牌的技能打掉缇玛手里角色三点生命。

“我在翻越山脊的时候看到,白色的雪几乎覆盖了视野所及的大地。想来蒙德城也一定被这场大雪光顾了。”

‘主城里永远是晴天。’坐在一边围观骑士老爷们玩牌的徐赟心里嘀咕说。先前听说巡逻骑士来到村里,他从自己家赶来凑热闹,这会儿也不着急离开,家里冷冰冰的,哪有缇玛骑士的石头房子温暖舒服?

而且因为自己在之前战斗中先后帮助了缇玛两次,缇玛一家人对他都很感激。作为女主人的强壮妇人露丝热情的为打牌的两位骑士老爷和小客人提米端上了一杯飘着浓香的热苹果酒。而壁炉里正在烤制的面包和馅饼则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缭绕在石屋内每个角落。

她的两个儿子则在辛劳的完成妈妈布置下的任务,将之前村民们避难时弄乱的家什归位。原本徐赟是要帮忙的,结果被露丝以客人只需要享受主人的招待为由拒绝了。

抿了口口味清淡香甜的热苹果酒,徐赟终于从穿越之后的连绵的灾难中寻到了一丝幸福的味道。就连脚趾也不再入先前般寒冷了。

“城里人扫雪可有得忙了。”缇玛跟了一句。“这场雪看样子要覆盖蒙德全境,这很不正常,难道是深渊力量的影响?”

“千万不要,虽说在战场上成就勇名,获得荣耀和财富是我们这些骑士都向往的事情,但美好的日子谁不想多过一天呢?下个月我就要和米娅结婚了,这个时候上战场简直不能再糟糕。”杰克盯着手牌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米娅?我可是听我们村子里的蒂雅说你约了她会面。”缇玛挑挑眉。

“啊哈~那只是和小姑娘的一个约定,缇玛队长你知道的,在山里的小姑娘生活单调枯燥没什么盼头,我总不好掐灭这些少女的幻想吧。我和米娅是真心的,我们已经约会一年多了。”

“哪种约会?”缇玛瞥了眼守在壁炉旁忙碌的露丝,小声问道。

“嘿嘿,都有都有。”杰克脸上心花怒放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两根粗眉毛弯弯的翘到了额头上方。

“你小子不地道,万一中了怎么办?见过对方父母没?”缇玛

“上个月轮休的时候见了,哎~队长你还是这么敏锐,就是因为中了,我们这才着急结婚。”杰克喝了一口热苹果酒,摇头叹口气说。

‘你这意思是没中的话还要再拖几年咯?’坐在一边的徐赟露出鄙夷的表情‘该死的现充!’

“废话,要不怎么当你队长,我腿虽然断了,见识可还在。”缇玛得意的挑挑眉,丢出三张能量牌,发动角色技能。

听缇玛轻描淡写的提到着急的断腿,杰克也下意识往桌子下瞥了一眼。那支先前战斗时损毁的木制假腿已经被替换下来,这一支新换上的看上去是曾经那支的备品。形制完全一样,触地的底端有不少磨损痕迹。

“您的神之眼还是全无生息么?”杰克问道“明明是在战斗时荣耀负伤,怎么会···”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不要质疑神明,而且我的神之眼本来就不是风系,也许那位向我投注目光的神明,看不到我对祂的虔诚,又成了无用的废物,便收回了祂的力量。”缇玛耸耸肩,若无其事的说道。

“其他神明竟然这么吝啬,还是巴巴托斯大人好。”杰克撇撇嘴,他自己是风系神之眼,自然将自己归于风神的麾下。

“谁说不是呢。”缇玛嘴角勾了勾‘但神之眼属性的选择,又不取决于我。’他心中的无奈又能对谁诉说?

在和盗宝团的正义之战中光荣负伤,之后就被剥夺了元素力量。残疾的他只能从骑士团退役,原本可以继续居住在蒙德城内的他毅然决然的搬到这荒郊山村里居住,心中那份落差与怨怼又能与谁分享?

在这个全民信奉神明的国度里,他不能说出口也不该说出口。

“我能看看您的神之眼么?我还从未见过呢。听说拥有神之眼的都是大人物。”坐在一边旁观牌局的少年开口央求说道。

“哈~大人物,也许吧。也就对你们这些住在山里的普通人来说算是高高在上。

其实在骑士团里拥有神之眼的人还是不少的。

一个正骑士的爵位,一块封地赋税的收取权限,其实也就这样罢了。”

“喏,就是这个,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罢了。”缇玛不无自嘲的笑着将腰间别着的那块石头饰品取下,放在了徐赟手心里。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也可以。”

杰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缇玛这么说,神之眼拥有者的地位无形中被放低了许多,但实际上神之眼的拥有者在骑士团中的地位远比看起来高,只有神之眼的拥有者才有资格担任队长以上的职位,而它带来的那些无形的优势更是多不胜举。

这个世界毕竟是强者的世界,只有拥有了神之眼,才有资格成为强者。普通人终究只能是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罢了,这一点从缇玛拥有神之眼时和被剥夺神之眼元素力量之后的处境就清晰可辨了。

如果今天怪物袭击村落的时候他仍拥有神之眼的力量,不能说他可以将怪物全部消灭,至少村子的损失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看着手里入手微沉,银色金属底板,边框装饰有华丽花纹,被花纹包裹镶嵌在中央那块灰白色的石头,他微微发愣。

这么轻易就放到自己手里了?这是徐赟没想到的。他以为缇玛一定会非常珍视这枚神之眼,哪怕它现在已经失去元素力量,但哪怕有万一的希望,它重新拥有力量了呢?自己的人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他还是将它放进了徐赟的掌心里,若无其事的又继续研究自己手里的卡片去了。

那灰白色的石头看似朴素,但仔细观摩,就发现它的不凡来,它似乎是透明的,内里却有一层看不透的灰白迷雾,让它乍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石头差不多。

徐赟瞪大眼睛看着石头内部的迷雾,按照游戏里得到的线索,神之眼其实是因为强烈的愿望沟通了世界无处不在的元素力量而形成的,的确与神有些关联,却又没有多少。

就在他盯着那枚神之眼仔细查看的时候,一点细微而美丽的宝蓝色自石头内部的迷雾中透出。

宝蓝色越来越多,将它周围构成迷雾的细小颗粒染上了同样绚烂美丽的色彩。

接着整个神之眼都被它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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