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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京中既没有根基,背后也没有倚仗,拿什么跟姜府斗?
项斯远此时虽然落魄,但毕竟也是出身高门,世家权贵之间的相互倾轧自小不知道见过多少,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
即便有天大的理,凭他如今人微言轻的境地,也只能忍下这番委屈。
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在上位者眼中,是非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知道,但并不代表不会愤怒,圣贤书上都在说为官者要持强扶弱,可如今他自己便要先面对高位者欺压,世道如此,公道天理又何在?
掩在内监服袖袍下的手悄悄紧握,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被熊熊怒火灼烧得难受,却也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卫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紧跟着继续往上加码,“况且表哥须得清楚,姜府为此事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达目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表哥若还坚持要上任,可就是将姜府得罪死了。”
“往后仕途是否平顺本宫不敢断言,但姜府的针对却是不必说的。”
听着口风……
项斯远心头一紧,抬起眼睛,有些僭越地瞧向卫瑜。
她今日穿着一身家常的淡金色软烟罗祥云纹宫装,长长的镂金褙子摆逶迤在地,手中执着乌檀木百鸟朝凤团扇,背脊笔直如同出鞘的宝剑,雍容金贵,浑身写满了属于金枝玉叶的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项斯远扯扯干枯的嘴角,开头已然哑了声音,“殿下也想劝在下辞官么?”
他可以硬着头皮不管姜家的阴谋算计,也可以梗着脖子忤逆定远侯府的意思,但若是连这位公主也这样想,他却没办法违拗。
项斯远心中难免有些不忿。
此事毕竟是由她肇始,是她给了他希望,是她为他求了这个官职,于情于理……
不,这可不是情理的事,他忽然醒悟过来。
她是皇上和太后千娇万宠的昭阳公主,尊贵无匹,言谈间便可定人生死,哪犯得着跟他讲什么情理。
打从他一迈进这座亭子,卫瑜便在暗暗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她前世毕竟也是在京中混迹过官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瞧他这反应,看来至少在进宫之前还未有辞官的想法,卫瑜心里还算是满意,只是毕竟谋反之事事关重大,若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完交托信任。
她不承认但也不否认,缓缓地笑道:“本宫只是想劝表哥想清楚,本宫也不怕说句明白话,本宫与淑妃在宫中势同水火,受了本宫求来的官,便是站在姜府的反面。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打定主意得罪了姜府,可就回不了头了。”
“依照姜府如今的架势……”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往后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呢。”
项斯远掩在袖中的指节已然握得发白,他沉默了半晌,忽地站起身来,退开两步走到卫瑜面前,弯下腰,端端正正地朝卫瑜行了个大礼。
卫瑜放下拿团扇的手,也不阻止他,只是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表哥这是在做什么?”
项斯远深深地弓下腰,抱着拳道:“殿下,实不相瞒,劝晚生辞官的人这两日有许多。”
“亲朋故友,师长同僚,甚至晚生的父亲……所有人都在逼着晚生自证清白,”他深吸一口气,坚定道:“若晚生不肯辞官,便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些话,他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但是……”他直起身子,直视卫瑜的眼睛,脖子间迸起青筋,“我不甘心!十年寒窗,凭什么我就只能沉沦后宅蹉跎岁月?!凭什么我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天道不公,难道我就只能认命吗?!”
“我不服。”他抬手轻触额角的伤口,似乎想要压下过于激荡的心绪,寻回几分理智,“进宫之前,我已经与父亲说定,明日就搬出定远侯府,此后不再往来。”
即便众叛亲离,即便是名声尽毁,只要有一丝希望,便是爬他也要爬回朝廷。
“姜府虽然势大,但晚生并不惧怕。若公主能助我渡过此难关,我愿誓死效忠于公主!求公主开恩!”
卫瑜笑了笑,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瞧着他。
她的余光远远瞥见拂晓从月洞门中进来,脚步急促,面色轻松,便知道是事情成了。
“表哥言重了,本宫何时说要你辞官?”
她轻轻一笑,指着已然走近的拂晓道:“正好本宫有个好消息,表哥不如也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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