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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山观音寺离林家庄20多公里,林峰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两点,这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像和谁较劲儿,把它的能量提升到顶点,让处处都能感受到它灼热的威力。</p>
林峰出门戴一顶草帽,走了几步路,身上像着火一样燥热。但他是个犟性子,坚持走出了林家畈,已是汗流浃背,他感到四肢无力,便岔开大道,沿着一条小路到前面的竹林歇荫,他靠着一棵楠竹坐下来眯着眼打瞌睡。</p>
离这儿不远是一处楠竹丛生的土坡,一条大水牯正伸长脖子舔吃略微下垂的够得着的竹枝上的青叶。</p>
牛背上坐着一个光头老汉,看稀奇样地盯着打瞌睡的林峰,他当然不认识这小伙子,正因为不认识才很留意。当光头老汉看他看得兴味索然地转过头去时,忽然听到“阿阿”的叫声,是那打瞌睡的小伙子发出的,他浑身近乎痉挛地扭动着,很吃力的样子,那叫声和动作都很恐怖。</p>
光头老汉一怔,再回过头来,还看到小伙子倚靠的那棵楠竹也在微微抖动。光头老汉想:可能是睡沉了的小伙子在做噩梦,他不由吩说从水牛背上跳下,直奔尚未醒过来的林峰,将已慢慢滑躺在楠竹根部的林峰一拉,让他醒过来。睁开惺忪睡眼的林峰一边慌乱地拍身子,一边爬起来叫嚷,哎呀,我浑身巴满了蚂蟥……</p>
没有蚂蟥。光头老汉拉下搭在肩上的一条黑绒毛巾擦着小伙子的满脸汗珠,慈祥地看着他。林峰醒过来了,才明白刚才是被噩梦魇住了。他打量着光头老汉,感恩地说,谢谢您。唉,我问问你,胡家山观音寺往哪里走?</p>
你坐着歇歇。我会告诉你。光头老汉把揩过汗的黑绒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很和善地与他拉起话匣子,他像个似曾相识的长者,让林峰感到不拘禁。</p>
他问林峰是哪个村的,到这里来干嘛,林峰都一一作答。光头老汉听到这里,见水牛还在土坡上吃竹叶,没有跑远,便放心地跟他聊,并且奇怪地自言自语,你也姓林,叫林峰?林峰点头,看他神秘地一笑,分明话里有话。林峰想问他对姓林的怎么这样感兴趣,他却先问,你认识林家庄的龚兰英吗?林峰用手在楠竹竿上捶一下,有些激动地说,我何止认识?龚兰英就是我妈。</p>
光头老汉张口就说,哦,原来你就是林家驹的崽。</p>
你还认识我爸?我爸死得早哦。林峰说到这里,心情沉重,林家驹死时,他只有5岁,还不懂事,听妈说爸是喝药死的,但干吗要喝药死,林峰一直不清楚,曾问过妈,妈叹一口气说,你爸胸心狭窄。林峰再也没有问过。</p>
光头老汉“顿”一下,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岔开话题,林峰,我是胡家庄的胡才高,你回去问,看你妈认识不认识我。</p>
胡伯伯,我回去一定跟我妈说。林峰望着笑纹和皱纹相叠在脸上的胡才高,对他一时的关照充满了感激。</p>
就凭我认识你妈,就应该帮助你。胡才高躬身捡起风儿吹落在地上的那条黑绒毛巾,又给林峰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这是林峰流的虚汗,他身体不行。</p>
随后,胡才高解开黑衬衣,露出古铜色的冒出了一排汗珠的胸肌,他正用黑绒毛巾边擦边走,走到那个土坡上,身子一跃,就跨上了水牛背,他把套在手上的牛绳一拉,牛很听使唤地缩回脖子,嘴里还在嚼着舔到的竹叶,它很通人性地按照主人的意图走下土坡,沐浴燥热而斑驳陆离的阳光,耷拉着尾巴一步步地走到仍然倚靠着一棵楠竹的林峰面前。</p>
胡才高忽然跳下牛背说,林峰,我用水牛驮你到胡家山观音寺去,快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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