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与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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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乐志斋，格外静谧，仿佛就连虫鸣都没有。</p>

朱允熥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身子微微倾斜的靠着软枕。</p>

他自小就喜欢靠着窗口坐，不但是因为夏有凉风冬有暖阳，也是他一个人静坐时，总是习惯性的朝外张望。</p>

“于学士教导孙儿时曾讲过，一个人到底是璞玉还是顽石，并不是出身所决定的....”</p>

“即便是玉，玉不琢也不成器....”</p>

“少年时，正是心性养成的年纪，不该玩乐当发奋图强....”</p>

“京中勋贵皇亲国戚，还有宗室子弟何止万计？”</p>

“若放任他们挥霍无度，混吃等死....那他们的下一代呢？”</p>

“再过几代，与我大明休戚相关的贵族.....岂不成了蛀虫？”</p>

一哥儿的话，不住的在朱允熥脑中回响。</p>

“臭小子！”</p>

朱允熥嘴角浮现出几分笑容来，心中暗骂一句，“大道理一套一道的.....”</p>

不养儿不知父母心...</p>

他现在多少有些老爷子当年养孙子，教孙子时的感触了。</p>

那种感觉....不单是血脉相容，祖孙亲情隔辈亲。</p>

而是看着自己的孙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所以内心深处，觉得后继有人的满足感成就感和骄傲感。</p>

“也是于谦教的好..”</p>

朱允熥心中又暗道一句，忽转头对门外说道，“传旨...”</p>

话音落下没多久，外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值班的翰林学士曹鼐跪在门外，“臣在！”</p>

“朕记得甘肃巡抚十月要回京奏报军务？”</p>

“回皇上，确有其事！”曹鼐不假思索，“应该是十月初五左右就能到....”说着，顿了顿，“前日，甘肃巡抚衙门奏报兵部，九月十月本是秋收，甘肃巡抚于谦想要等来年开春再来京....”</p>

“朕知道！”</p>

朱允熥开口打断。</p>

于谦的顾虑是对的，秋收的时候一省封疆确实不应来京。而且甘肃之地原本是边陲，现在是整个西域的大后方，是何等的事关重大。</p>

但，偏今年是边军轮防，召他这个甘肃巡抚回京，是涉及到十几万大军的军国大事。</p>

“传朕的话..”</p>

朱允熥顿了顿又道，“十月天有些凉了.....赏甘肃巡抚于谦毛毯四条....来京沿途驿站柴炭鲜果饮食等....加倍供应！”</p>

“臣....这就去拟旨...”</p>

曹鼐心中一惊，赶紧叩首答应。</p>

大明朝有一套完整的奏销制度，各地的官员往来京师沿途吃什么用什么按照品级都有定例的，丝毫不能僭越，因为这个钱最终户部是要核实的。</p>

当然，来京师的官员们，在各种用度上，不差钱的可以自己私下出去买。</p>

可是，皇帝破格赏赐翻倍的，少之又少！</p>

这些东西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皇帝竟然深更半夜的，专门让人拟旨....</p>

这代表着什么？</p>

这代表着这人在皇帝心中超然的地位。</p>

“于谦这人....”</p>

曹鼐一边往外走一边心中暗道，“深得三代器重....”</p>

他心中所说的三代，指的是当今皇帝，当国主政的太子，还有东宫皇太孙.....</p>

皇帝当年钦点于谦为状元。</p>

皇太子亲选于谦为东宫皇太孙师。</p>

皇太孙则是于谦的学生.....</p>

可以说他于谦，得到了天底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和地位....</p>

“杨阁老....”</p>

曹鼐边走，心中边继续道，“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p>

他心中的杨阁老，正是他考取进士时和提拔他的恩师。</p>

也正是如今的南书房大臣之一，左春坊大学士，吏部尚书杨士奇。</p>

曹鼐清楚的记得，当初甘肃巡抚的职位，他恩师杨阁老举荐的是太仆寺少卿奈亨。可谁想到，最后却是于谦被破格提拔。</p>

坊间言说，杨阁老乃贤相，此言不虚。</p>

但人人无完人，曹鼐更是清楚自己这位坐师有些小心眼，为人专擅，喜欢打压不同政见的同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