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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出的标准不会是曹署的重要与否,与三司关系好坏与否,曹署关要与否,而是支出本身是否是必要且紧急来进行安排。”
丁守恭挠了挠后脑勺:“您说的四象限法则是?”
章衡拿出笔来,在纸上画了两条相交的箭头,然后在两个箭头处分别写上重要】与紧急】,然后在起始处写上不重要】不紧急】。
“这便是四象限法则,我们所做的事情里面,有重要又紧急的,也有重要而不紧急的,也有不重要但紧急的,也有不重要也不紧急的,这么分,你明白了吧?”
丁守恭立即恍然大悟起来:“明白了,明白了,就比如说,都水监那边有一个治理黄河的支出。
今年开春以来,雨水颇多,司天监那边预测今年雨水很很多,有可能造成洪灾,所以都水监希望能够尽快拿到钱去将堤坝进行加固。
黄河安危关系到沿岸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也关系到国家的赋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份,很快便要进入雨季,若是不赶紧动工加固河堤,恐怕就没有时间了,所以这事情也非常紧急,需得尽快落实。
所以这就是既重要且紧急的事情?”
章衡点头满意道:“你理解得非常正确……”
忽而他脸色一变:“……今年雨水会很多?”
丁守恭点点头道:“这是司天监给出来结论,但实际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但根据往常的经验,久旱必有洪涝,庆历年以来,已经是旱了好多次了,现在来一场大洪灾,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章衡将此事给记了下来。
但丁守恭又有问题,他有些犹豫道:“您这方法极好,但有个老生常谈的事情,便是此事该这般做是没有错,但得罪人啊。”
章衡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得罪人,而且会得罪很多人,但章衡还真的想看看,现如今的他,还得罪不起什么人。
所以,章衡微微一笑道:“此事本官一力担之,就算是有人因此排挤本官,本官也会将此事一并处理完,然后才离开三司,你们可以放心,本官会将此事处理好,不会给你们留下一点的手尾。”
丁守恭苦笑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为了计相您担心呀……”
章衡摆摆手打断丁守恭的话,然后温声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没有必要,既然想做事,便要有面对非议的决心,若是没有这种决心,随波逐流即可,何必这么认真呢。
所以,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按照我的方式来,有人来,我接着便是。”
章衡的话温和但坚如磐石。
丁守恭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炙热且扇动人心,令丁守恭这等积年老吏都忍不住心中发烫,他大声道:“好,计相,那我老丁便给您卖命了!”
章衡笑着拍了拍丁守恭的肩膀,丁守恭热泪盈眶。
丁守恭不是小年轻,他在三司这等地方干了十几二十年,内心早就坚硬无比。
按理来说,就算是巧舌如黄的上官对他如何蛊惑,他都是表面屈服,实则内心清明且带着讽刺。
但不知为何,面对章衡,他却是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丁守恭出了三司使厅,看向春雨欲来的天空,忽而笑了起来。
他大约是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了。
大约是因为章衡这个人吧。
丁守恭心道。
章衡看着丁守恭的背影,暗自点点头,这个丁守恭精明强干,是个不错的人才,有机会可以多提拔提拔。
章衡很快将心思收束回来,丁守恭毕竟是老部下,能够收服是比较有把握的。
但接下来盐铁司以及户部司的孔目官却没有那么简单了,需得好好地集中精神,见招拆招才是。
之所以不在仲简那几个人身上下功夫,是因为那几个人对三司的影响力还真的没有那么大。
自己这个三司使,若是能够与三司的孔目官勾搭上,基本上就能够架空仲简这些三司副使以及判官了。
章衡对三司有企图,但这些官员没用,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孔目官,只有掌控这些真正做事情的胥吏,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控制了这个机构!
章衡有很长运的计划,而三司在他的计划里面尤其重要。
当他被任命为三司使开始,他的计划便开始了。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收服度支司、盐铁司以及户部司的胥吏之首。
一旦他将这三个司的孔目官真正收服,才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深深扎根进三司的骨肉里面去。
这一点,是他一直都在贯彻的事情。
章衡在开封府时候,给开封府送了泼天的富贵,煤矿与煤场每年的盈利都是归开封府衙所有,而开封府衙的长官如同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唯有胥吏们深深扎根。
所以,说是送给了开封府衙,实则上是送给了开封府衙的胥吏们,胥吏们时常感恩。
章衡在度支司,孔目官丁守恭,以及各桉的胥吏,就算是几年过去了,依然感念着章衡。
章衡去泉州,泉州胥吏依然认章衡为老大人。
章衡去广南东路,现在广南东路的胥吏有大半是章衡亲手送进去州衙县衙的,他们现在尽皆认章衡为恩主。
章衡担任户房提点,户房几个堂前官,书信不断。
进士出身的文官瞧不起胥吏,甚至有偏激的认为是胥吏搞坏了大宋的根基,认为胥吏如车船店脚一般可杀。
然而在章衡的眼里,胥吏其实是大宋这个国家的骨架。
皇帝与士大夫是这个国家的大脑,百姓是国家的血肉,而骨架却是这不起眼也被看不起的胥吏们。
州县的胥吏们深入民间,他们是百姓眼中的官老爷,而朝廷机构里面的胥吏,是真正做事,是真正决定天下大事的处长们。
而那些光鲜亮丽的进士文官们,对他们呵斥训导,看似威风无比,但他们所下的命令,在胥吏的手中被任意揉捏成他们也未曾想象过的模样被执行下去,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国策!
大宋的皇帝是很聪明的,他们不断地利用各种叠床架屋式的官职来分权,让所有的官员都没有办法独揽大权,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流官成为习惯之后,胥吏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了。
胥吏在士人的眼中十分不堪,但实际上他们熟悉本衙门的规章制度,乃至本衙门的业务,而官如流水,上任时是两眼一抹黑,走时也不会知道多少。
所以,基本上所谓的士人认为是自己在执政,实际上执政的是胥吏。
朝廷衙门中各种规章制度和法律法令,而且每个衙门的法令律令都不同,各种条例更是积年而成,动辄上百上千卷,官员流转于不同的衙门之间,他们哪有精力去一一熟悉,只好依赖熟悉这些的胥吏。
可是胥吏就不同了,他们本质上是“役”,是为国家服役,所以是没有年限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是十分熟悉自己这一摊儿了,而且很多基本上是父传之子,兄传之弟,他们熟悉的这些令他们稳稳把控制住这些权柄,甚至在地方上形成了胥吏世家。
章衡十分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想要做很多的事情,如果依靠这个皇帝与文官,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若是能够换一条思路,或许却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而这条路便是被所有人忽视的胥吏!
盐铁司的孔目官叫魏正德,人如其名,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身着一身黑白胥吏袍衣,但一脸的正气,的确是让人觉得此人既正派又有品德之感。
只是他见到章衡的一刻,他却是忽然有些自卑起来——人样子章三元,又特么的长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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