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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这么倒霉,被抓来这里。”我看着她仿佛并不害怕,嘴角隐约还有笑意。
“他们要抓兄长去,阿翁拿出家底求他们,他们便说只能换人,一家一个,无一例外,所以我才替兄长来了。”她看上去,确实比其他的孩子要小一些。
“怎会没有例外,我便是替那县伊的儿子来的。”坐在她身旁的男童开口说道。
“我也是替东家长姐来的。”
“我也是呢。”
这些孩童,大部分都是替家中兄长或是当地权贵家中的孩子,来到此处的。看着一张张无辜的面容,我心里酸涩难捱。
“你们知道来做什么吗?”我问道。
“他们骗家中人说是要我们去西陵山守墓,可是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此去是要做太后的人殉,所以才会有收了金银钱财的家里,让自己的孩子去做替代。”
我震惊于这些孩子知道事情背后所有的真相,还能从容地平静着谈笑风生。
“你们就这样甘愿为一个死老太婆做人殉吗?”我吞咽着喉咙的酸楚,恻隐之心翻动。
“我们又不是为她,我们是为了家中人。”最开始与我说话的小姑娘开口道。
“我是为了兄长,若是我不来,便是兄长为人殉,虽然家中阿翁和父亲偏心于兄长,可兄长平时对我极好,我可舍不得他死。”一提到自家兄长,小姑娘眼中星火闪耀。
“我也是为了家中弟弟的病,我替县伊家的儿子来,县伊就会给母亲好多的银钱,这些银钱可以为家中阿弟寻个好的医官瞧病了。”小姑娘身旁的男童说道。
这些孩子不会抱怨世道的不公,也不会怨恨残杀他们的刽子手,他们所带着这世间最美好的初心,感谢这世上曾给予过他们温暖和爱护的每一个人。
我心里疼的翻江倒海,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着手握权重,来保护他们。
“桂儿阿姐,不知道死会不会很痛啊。”男童眨着天真无邪的双眸问道小姑娘。
桂儿想了想,十分确定地道“不痛的,我见阿婆死的时候,都很安详,就像睡觉一般。”
“那就好,我怕疼,便是被鱼塘里的鱼儿咬上一口,都疼的不行。”小男孩放心地靠在车笼上,一双灵巧地双眸看着我。
“姐姐,若是等下疼了,你能不能抱着我,只要有人抱着我,我就不觉着疼了。”小男孩眯着眼,笑着对我说道。
“不行,等下我也要让姐姐抱着我。”桂儿抢在小男孩的面前,朝我伸出了手。
我忽地转过了头,于眼泪流出来之前,用双手捂住了脸。
车笼之中的孩子们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伸出手,轻轻地推揉着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问我是不是觉得他们身上脏,不愿意抱他们。
我擦干净脸上的泪,将腰上的璎珞摘下。
“拿着这个,就不会疼了。”我将它交给叫桂儿的小姑娘。
若络先生的话靠谱,那么我希望前来救我的那个人,能将这些孩子们带走。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璎珞,轻叹了一句“好漂亮的穗子。”
可她却犹豫着不敢接下。
“这穗子看起来好像很贵,还是姐姐留着吧。”她说道。
隔着车笼,我一把拉过她,穿过笼中的缝隙,将这璎珞牢牢地系在她的衣服带子上。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知道吗?”我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嘱咐道。
桂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璎珞,雀跃地点了点头。
西陵山并非险山,而是一片地势平缓的丘陵,早在楚襄公归天之时,楚王便开始于此处为他修建陵墓。
择水草最茂盛的山丘开凿,自东西同时下凿,一山共两寝,东为襄公墓,西为太后墓,墓室中通,乃为合葬。
山丘前设祭坛,祭坛的中央有一处空地。空地里的泥土像是参合了什么,呈现丹朱色彩。空地四周土地夯实呈下沉之势,并且均匀地分布着形状各异的坑洼。
我和水儿两个人依旧被抓去做搬运铜块的人力,来回折腾这些铜块之时,我发现,那处四周分布的形状各异的坑洼,好似与这些铜块的形状相近。
敬先生行至空地一旁,命令禁军将铜块按照夯土下沉形状一一排开。
随后,他手持一根虎头杖行至空地,于丹朱色的泥土上,画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符号。
我怕他认出我来,于是一直站在队伍的末处,不敢靠前。
禁军将所有的铜块放置妥当,敬先生走去最北处,将虎头杖插入北侧的石墩之中。霎时,那些被安置好的铜块从夯土之中缓缓升起。
我注意到,铜块的下方设置了榫卯,同夯土之中的所藏着的石柱机关契合,整个机关升上地面,为下方石锥,上方铜顶的锥形柱子,一面有三鼎,柱内侧布满天弑锥同样花纹。
几十个身着丹朱祭服的巫人,将困着涂山婜的鼎抬到空地上,他们扯下了鼎周围的凤凰花枝,退居锥柱外。
敬先生脱下外裳,露出里面玄红相间的祭服,他行至鼎前,触碰鼎上机关。
铜鼎四壁刹那下落,铺成平面,与空地吻合,六线连接。
敬先生自发丝间抽出两根尖锐的银锥,他信步进入中央,将银锥刺入涂山婜的双眼之中。
涂山婜双手捂着眼睛,蜷缩在地上,她三番两次想要拔除眼上的银锥,可都遭到敬先生的重锤。
敬先生扯着她的银发,强迫她迎面向他。
连同银锥一起,涂山婜的双眼被敬先生拔了出来,他弃之涂山婜,捧着血肉模糊的银锥朝祭台下的楚王走去。
楚王身着玄黄祭服,接过敬先生手中鲜血淋漓的银锥,他虔诚地用双手捧着,踏上祭台。
于西方和东方的锥柱上,有两个缺口,与楚王手中的银锥恰好吻合。
自楚王将银锥戳入其中,锥柱铜顶缓缓转动,落定之后,六支金色的羽箭齐齐朝着涂山婜刺去。
手脚,腰腹,脖颈,皆被这六支羽箭刺穿,并将她钉死在铜台上。
她的血迹顺着铜台上的符文,流入接合六面边缘的缝隙中。
刹那,锥柱的四周生出幽冥的光,这些光隔绝了涂山婜的哀嚎声,却也开启了涂山祭灵的阵法。
若是方才涂山婜所遭受的疼痛与折磨已然是惨绝人寰,那么接下来,她所受到的疼痛,会比之前的更加凄惨百倍。
这些锥柱会随着光,慢慢地朝着涂山婜靠拢,锥柱上的铜顶会在收拢之时,形成一个巨大的铜墩子。
这块铜墩子会完好地覆盖在涂山婜的身上,便挤压着她的肉身,将其血肉透过铜台的符文和六面边缘,深入泥土中。
自此,她的肉身毁灭,灵魂永远锁在墓穴的地宫,为楚襄公和太后守灵,永生永世徘徊于此,不得自由。
阵法已然开启,便是破阵的最好时机。
趁着楚王行至山前跪拜陵墓之时,我飞身前往祭台,心中深知敬先生必会阻拦我入阵。
可毕竟我的出现实属意料之外,阵法四周并无禁军守卫,围着的大都是手无寸铁的巫人。他们见我冒然闯阵,自然吓得四处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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