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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想同公主一起去。”她拉着我的衣袂,双眸渴望。

“留在圣安等我回来不好吗?”我拉过她的手,继续在黑夜之中行进。

“不,我不要留在原地等,我要与公主同去同归。”她声色哽咽,似是这话里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

我不再执着与她是留还是与我同去,却开口道“若是同归,今年的初雪,你依旧陪我去终首山祭奠师父可好?”

她双眸晶莹,缓缓地笑道“好。”

临行前,我提笔一封帛书,让芊芊送去了绿婺宫。

我此去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妫燎,他为我身负重伤,可我却没能亲自去探望他一眼。

而绿婺宫的素素,自妫燎重伤之后,整日坐立不安,可为了不与我平添麻烦,竟是暗暗忍着忧心,不来我跟前求一次出宫探望。

我知二人的惺惺相惜不易,便亲自写了一封赐婚书让芊芊交给素素。芊芊是瞽者,看不见帛书上的字迹。于是我告诉芊芊在送帛书时一定要告知素素,请将这封帛书待妫燎醒来后,入宫见她时,呈上于他。他一见帛书的内容,定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启程时,小白藏于我的车马之内,芊芊隐于随行的婢女之中,只有我同百里肆二人在浩浩汤汤的队伍拥簇之中,高调地出了城门。

我掀开帘子回头望了一眼高大耸峨的圣安城墙,眼前不知怎地就浮现了第一次入尔雅时,见到尔雅城墙上满墙的芙蓉花来。

我想等战事平定,也移栽芙蓉花来,可转而又想陈国的天气似是不太容易使芙蓉花存活。

回到马车上时,便有些伤脑筋,暗自在脑中搜寻着哪些花可以装饰陈国的城墙,又能挨过陈国冬日的冰天雪地。

小白见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我是担忧路上的艰难险阻,拉过我的手便道“不如我同你走水路,信北君和你的芊芊姑娘走陆路?”

我好奇地盯着他,心想着他这是讲的什么话。

他却淡淡一笑“你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酸枣一般,扭曲的可怕。”

我连忙抽出双手,抚平脸上因凝思而凝聚的褶皱,解释道“我在想,圣安的城墙要爬一些什么花而已。”

听闻我说此话,小白忽然收起了笑容,神情变的冰冷起来。

他的眼中掩藏着恨意,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我吓了一跳,以为戳到他心中不堪的过往,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他回过神,缓缓地笑道“想来蔡国的芙蓉花在陈国不易存活,不如栽一些朝颜花来。”

我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这倒是不错的想法,朝颜花本就容易存活,且生存力极强,移栽几株,转年后便能开出一大片来。

我一直在想着圣安城墙上朝颜花开放时的秀色,却忽略了小白神情再次变得冷若冰霜。

五日后,抵达银波镇。我同小白浓情蜜意地告白时,百里肆也转身上马,似是没有要同我走水路的意思。

我好奇地仰着头看他,却听他冰冷地说道“臣不能安心将陈国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想来公主决定以身为饵,便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少了臣的保护,也断然不会被楚人掳了去。”

他这是不放心小白手持兵符前去星谷关,才会舍了我,紧跟着小白。

我想他既然有这个担忧,倒不如让他跟着小白,总比一路跟着我,为我担惊受怕要好。

我离开小白的怀抱,朝着百里肆便是一拜“我日后还要仰仗信北君,此去请务必要注意安危。”

“公主如是。”他目光灼灼,字句响遏行云。

他虽然嘴硬说不担忧我的安危,并毫无顾忌地跟着小白走了,可却将他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宏叔留在了我的身旁。

宏叔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旁,倒是让芊芊寻到了打趣我的话来。

我们一行人于银波城码头登了官船,缓缓地往星谷关的方向驶去。

妫水自银波城开始,便要经过九道峡湾,过了定陶之后便是一马平川。

父亲曾与我说过,早在他祖父颖侯时,这里的水盗十分猖獗,过往宋陈两国的商船和官船皆惨遭毒手,更甚的是连往来渡河的国人也不放过。

颖侯亲下旨意派人来此剿匪,在水盗隐患解除后,这里便逐渐繁荣了起来。

再后来父亲的父亲平侯将峡湾边上国人所安的住所修葺了一番,更在峡湾的每道停歇处设驿站,酒肆,歌台等供往来船只休息。

每到春夏两季丰水期时,河流丰盈,妫水澎湃,鱼虾肥硕,亦是船游妫水的好时节。九州上曾有一位的歌者在船游妫水之后,曾唱遍天下“天接云涛连云雾,长河已转千帆舞。”

如今正是深秋之时,妫水上早已不似春夏那般热闹,碧绿的江面之上,唯有我们这一只官船乘风前行。

自昨日一早登船,我便随时保持着警觉,一有风吹草动立即起身探看。由此,昨夜整晚我几乎没怎么入睡。

芊芊觉着我紧张过度,早饭过后便催我去榻上休息。

她告诉我,宏叔早就派了护卫伪装成打渔的渔民先行探路,如若前方有何不妥,必会来报。

我再这般紧张不安,星谷关还没到,我便把自己累死了。

我听闻之后,便安了心,怀抱着装着玉盘的木匣倚在榻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忽地前方传来一阵粗犷又悲情的歌来,我睁开眼,坐起了身,细细地听着歌中的诗句。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坐于我对面的芊芊也听到了歌声,她猛地起身将开着的舷窗重重地关了上,捧着棋盘来问我可否陪她下棋。

我苦涩地笑了笑,沮丧地趴在案上问道“他们是在怨我掀起了征战?”

“他们只是不知这场征战并非公主所愿罢了。”芊芊安慰道。

“我在他们眼中早已是引起战争的红颜祸水了吧。”楚国攻来陈国的缘由便是想得我入楚国,或许在国人心中,我同孟姜一样,皆为祸国红颜。

想来也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他们又凭什么为我而战呢?

“这同公主有何干系。”芊芊冷笑道“不过是窃钩者为贼,窃国者为侯罢了。”

“倘若如今是陈强楚弱,可见他们还能有这番说辞?”

“说不准,那时的他们恨不得为公主鞍前马后,只为求得军功,论功行赏呢?”

我瞧她维护我地模样,倒像极了百里肆。然而一想到百里肆,我便更加忧心忡忡了起来。也不知他们现在行于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芊芊见我垂眸凝思,也便不再多言,她将棋盘布好后,自娱自乐起来。

我越是忧心过重便越觉得无所期盼,索性不再乱想,转身去瞧芊芊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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