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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触感。
他与这张弓已经建立了联系。
虽然这弓没有灵性。
但对于弓箭手而言,弓和他们胯下的狼骑一样重要。
都是自己最为信赖的伙伴。
昂然虽然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但这种联系并不稳定,也不深刻。
所以他还在准备,还在酝酿。
狼王明耀退后了半步。
他不想让昂雄等人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不过他的脸上,始终都是那般不喜不怒的。
但他的心里,现在却是极为满意。
昂然与昂雄两兄弟,虽然平日里争斗不断。
但在草原大义面前,还是极为精诚团结的。
况且这兄弟俩的性格可谓是迥然不同之中的互补。
昂雄更为莽撞些。
有胆气,但无谋略。
自是也比昂然更加冲动。
而昂然虽然也没有那么仔细。
但却要比昂雄的思虑周全的多。
光看他现在这般状态就知道。
若是换做了昂雄,定然是开弓箭即出。
无论射到没射到,射准没射准。
他都会这般鲁莽行事。
可昂然就不同了。
他要么不开弓。
开弓,便能一箭必中。
“说起来,再过五日就是狼王殿下的生日了!”
昂雄忽然回过头来说道。
“唉……”
狼王明耀深深的叹了口气。
“又是光阴虚度而毫无建树的一年。”
明耀感慨道。
昂雄也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狼王明耀心中的远大抱负和野心。
小的时候,狼王明耀极其喜爱过生日。
一大早,他的母亲就会亲自送来一身崭新的皮袍子和一套崭新的缰绳鞍子。
皮袍子是给明耀穿的。
缰绳鞍子是给狼骑更换的。
狼骑和他同岁。
所以他的生日,也是胯下狼骑的生日。
但是现在,狼王明耀却极为讨厌过生日。
说讨厌,不如说是害怕。
少年的时候,从不惧岁月长久。
也曾问过父亲,那篝火为何彻夜不灭。
老狼王牵着他的手,蹲在他面前告诉他说。
那都是先祖们的英灵。
先祖们都极其的慷慨,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后代饱受黑暗之苦,所以才会昼夜长明。
然后老狼王指了指自己,又刮了刮明耀的鼻尖说道:
“日后你我也会变成这英灵中的一员,我们也要像先祖这般,无限的慷慨,来庇护自己的后代族人,庇护整个草原。”
明耀虽然点了头。
但当时的他哪里懂得这个意思?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让人迅速的成长。
那就是分离。
分别总是无时无刻的在发生着。
这人们,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的分离。
都会让人在一瞬间就有所顿悟。
然而这样的顿悟机会,是盼不来的。
总是不期而遇。
可岁月悠悠,何曾厚待过谁?
一年又一年的生日却总是不期而至。
但若是这岁月的积淀并没有让他颠覆平庸的话,狼王明耀宁可不过这生日。
但他是个很顽强的人。
他决定和这岁月死拼到底。
要么被岁月毁灭,成为篝火中的英灵。
要么就成为一段辉煌。
被后代的草原人们写尽书中,像特尔克那般被世代颂扬。
记得他在刚刚承继狼王大统时,就对左右部族的部公们,以及昂然、昂雄两兄弟说过。
若是有一天,发现他停滞了身躯,不再向前。
而是选择了低头与安逸。
那么决计不要吝啬他们腰上的战刀。
要向对待敌人那样,坚决的朝他砍去。
仅此一席话,草原皆惊!
他们知道,草原或许要迎来一场变革。
但这变革何时会来,却也无人知晓。
老狼王也知道自己这儿子自幼便是胸有大志。
但他却时刻提醒着,生怕其好高骛远。
“你要忍。不管过了多少次四季轮转,你都要忍。有可能这皑皑白雪十年都不会融化,但只要忍下去,总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刻。你还要走,要一直在路上,绝不能停下步伐。即便走了十年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但只要坚持走下去万丈深渊的尽头也会是一片灯火通明。”
当时的明耀还听不太进去如此的劝导。
总是觉得自己能行。
天下之大,皆可纵横。
但现在却是愈发的理解了父亲的智慧。
老狼王,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不在他之下。
可是他为何没有挥师南下,去争霸一把天下?
就是因为不得其时。
与其那般徒劳的消耗。
不如安安稳稳的在草原上厉兵牧马。
若是没有他最后二三十年带来的安稳,现在的草原怎么会兵强马壮,粮草丰沛?
有些看似是退让,软弱的行为,其实就是在忍。
是在等待时机。
狼王明耀不知道现在究竟算不算时机已到。
若是可能。
他真想问一问父亲。
有些迷茫,但对以后的日子却没有恐惧。
他恐惧的只是过去的时光有些太过庸碌与乏味。
人或许有逆天之时。
但天却无绝人之路。
就像当年老狼王的劝导之言。
只要走下去,终归能走到灯火通明之处。
狼王明耀抬起头看着王帐前的篝火。
在心里把自己能想起的历任狼王的名讳全都念叨了一遍。
包括他自己的。
当明耀二字在心里话音刚落时。
昂然出箭了。
这一剑,正好射中了铜镜的中央之处。
虽然没有穿透铜镜,但也让其有了些许凹陷。
“好箭法!”
狼王明耀称赞道。
“想我们三人年纪尚幼时,昂然兄弟的剑法就已是百步穿杨,草原无双!没想到现在依旧是如此啊!”
狼王明耀接着说道。
昂然不懂神色。
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因为他的弓弦上,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咚!”
一声闷响过后。
第二箭竟然和第一箭的位置相差无几。
遗憾的是,第二箭还是没能穿透铜镜。
不过却是让那凹陷,又深刻了三分。
“最后一箭了!”
狼王明耀说道。
“狼王殿下觉得这一剑昂然能射透铜镜吗?”
昂雄问道。
“你觉得呢?”
狼王明耀反问道。
为王上,为人主。
自是不能先说话。
总是要听完所有的意见争辩之后,再一锤定音。
“我觉得够呛……”
昂雄说道。
“那不妨你我之间,再打个赌。”
狼王明耀说道。
“什么赌?”
昂雄问道。
“我赌昂然第三箭定然能穿透铜镜。”
狼王明耀说道。
“那我就赌他不能!”
昂雄爽快的说道。
“好!输了我送你一套崭新的鞍具。你要是输了,就得拔双刀,起舞助兴!”
狼王明耀说道。
他打赌用的这幅鞍具。
实际上是为自己生日所打造的。
但现今草原与五大王域的形势,已经着实让他没有了任何念头。
还不如送出去,当个恩惠赠与部下。
他俩刚订好这赌注。
昂然第三箭已然射出。
“当啷!”
这一剑却是力透铜镜,一尺有余。
“哈哈哈!看来狼王殿下这彩头,在下是拿定了!”
昂然潇洒的把手中的弓一抛,转过身来说道。
“昂然兄弟真可谓我草原箭神!”
狼王明耀说道。
“昂雄兄弟,看来我俩的赌局是你输了!”
狼王明耀转而朝着昂雄说道。
“是……狼王殿下神机妙算,在下自然是赢不了的。”
昂雄惭愧的低着头说道。
“不过这铜镜只有一个,昂然兄弟已经射穿,你我二人却是也没有再比试的必要了!”
狼王明耀说道。
随即把那嵌着箭头的象牙酒壶挂在了昂然的脖子上。
“多谢狼王殿下!”
昂然躬身说道。
“除了你这神乎其技的箭法以外,一会儿还能看到昂雄兄弟的双刀飞舞,今晚真是欢乐啊!”
狼王明耀说道。
随即命人在外重新布置了案台桌椅。
卤肉酒水自是不在话下。
昂然待狼王明耀落座后,自己也做了下来。
两人喝着酒。
兴致勃勃的准备看昂雄舞刀。
到此,狼王明耀今日叫这两人前来的目的已经全部完成。
却是可以放松身心,豪饮一场了!
只不过他的脑中,却又回想起了自己和父亲的一段对话。
“父王,若是一直走真的就能灯火通明吗?你看那鱼无论怎么游,却是都上不了岸啊!”
年幼的明耀对他的父亲问道。
“鱼的确上不了岸。但它却可以从小溪中一直游到东海,只要他坚持不懈。就好像世人都觉得癞蛤蟆是永远追不上天鹅的,然若是这蛤蟆一直跳,天鹅也总会有飞累了落地歇歇脚的时候。”
老狼王说道。
“我不喜欢癞蛤蟆,我喜欢天鹅!”
明耀说道。
“喜好不能过于明显,尤其是你。要知道这世间的事,大抵只有不同,却无对错。若是你觉得错了,只要错不大,都应该要谅解。只不过这谅解和喜好的言语要放在关键的时候说,不可以随便讲。”
老狼王说道。
狼王明耀看了看自己在酒杯中的倒影。
他到底是天鹅还是蛤蟆?
想必是老狼王也说不清楚。
就算他只是一只癞蛤蟆。
狼王明耀也要做一只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向前跳的蛤蟆。
一直跳到天鹅筋疲力尽,跳到天鹅油尽灯枯。
然后在它最疲惫放松的时候,自己铆足了最后一丝气力,跳到它的背上。
即便没有锋利的口齿。
也要尽力的咬住天鹅脖颈上的毛。
就算只有一瞬息的功夫。
但在那一瞬息,他也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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