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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伯问道。
“砍去其他一切累赘,直接入最后的辩题。昔日龙虎斗,你我都需要在最后作文一篇,视为结束。但今日这王府中,险象环生,移动频繁,还是不要风头过盛微妙。”
狄纬泰说道。
徐斯伯思忖了片刻,终究是点头应承下来。
不过心中却觉得,这“文坛龙虎斗”终究是不能再如此寄人篱下。无论是博古楼还是通今阁,都应当在五王之王,另寻个去处。唯有如此,才可做到至公至允,给天下读书人带来一场真正的盛会!
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殿。
定西王,震北王那,平南王,三王已正襟危坐。
看到狄纬泰和徐斯伯二人龙行虎步,走入大殿,纷纷起身相迎寒暄。
“老夫见过三位王爷,可都安好?”
徐斯伯年长狄纬泰几岁,率先开口说道。
“安好安好!能见到二位大贤,就是不安,也好!”
定西王霍望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不喜这样的场面,只是笑了笑,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便重新落座。
平南王张雅山则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欧雅明,一言不发,反而后退了半步,让欧雅明更加突出。
“狄楼主,上次博古楼中一别,又是好久不见!当真想念您的茶艺。”
欧雅明说道。
“欧家主谬赞了,若论茶道,在下在徐阁主面前,当真是班门弄斧。”
狄纬泰十分谦卑的说道。
正在此时,忽然一位仆从快步上前,对众人说道
“安东王潘宇欢殿下驾到!”
众人面面相觑。
安东王潘宇欢早就亲笔回信,婉拒了擎中王刘景浩的邀请,没有前来参加“文坛龙虎斗”。
可这时却又突然出现,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
安东王潘宇欢还未到场,大殿中知趣的人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更多也却是在窃窃私语。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一起停顿,目光盯在大殿门口,一个人正快步走来。
汪凡寒个子很高,很瘦,穿着也极考究,态度很是斯文,年纪看上去不大,但头发已经花白。
瘦削的脸上,惨白不已,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只是这病容中,却又带着肃穆,令人绝不敢轻视。
身上穿着一件翠色的长袍,要比初春是的嫩草,略微暗沉几分。质地不菲,无论是剪裁还是晕染都显得十分高雅。双手非常秀气,白白净净。安东王域的人,因为空气湿润的缘故,都比别处的人白嫩,自是就显得年轻。
白皙的双手上,竟是每一根指头都呆了一枚珊瑚戒指。火红的颜色,配上翠碧的长袍,十分应景。
要上还挂着一小樽白珊瑚。
随着步子的移动,不停地颤抖。
狄纬泰和徐斯伯看到此人,却是将头撇过去,极为不屑……
汪凡寒也是问道七圣手,甚至还是其中的桂冠。
只是后来他弃文从武,投靠了安东王潘宇欢,做了王府总管,遭到整个文道的口诛笔伐,就连七圣手的名衔也被取缔。
这么多年来,汪凡寒深入简出,很少在外抛头露脸。
安东王潘环宇也知道他与这些文道中人的隔阂,因此历来参加“文坛龙虎斗”都没有待他前来。
汪凡寒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虽然病容满脸,但却是笑着走过来的。
沿路还时不时的和两旁的众人点头致意。
博古楼和通今阁中,上了年纪的人,都认识他,也听说过当年得往事,尽皆对其嗤之以鼻,甚至还接二连三的“呸”出斗大的唾沫星子,想要甩在汪凡寒脸上。
可他却毫不在意,仍旧是点头、微笑。
没人能想到,他为什么要在今天露面。
而且他既然出现,安东王潘环宇又在何处?
“狄大师,徐先贤,一别多年,无恙?”
汪凡寒拱手行礼,说道。
在狄纬泰和徐斯伯的印象中,汪凡寒一向都是个十分谨慎小心,且言语不多,不够笑容的人。怎么今日重逢,却是和欧雅明有几分相似?言谈举止中,虽然仍是有些冰冷,但比之从前,却是要好的太多太多。
一时间,狄纬泰和徐斯伯都觉得,这平南王潘宇欢和平南王府到底是个什么去处,却是让汪凡寒的秉性转变的如此之大……
但听到汪凡寒对二人的称呼,狄纬泰和徐斯伯更是其的不打一处来……
狄纬泰最烦他人叫自己大师。
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高兴。
可如今,这“大师”一词,却是被那些走街串巷、坑蒙拐骗的半吊子阴阳师们搞臭了……他着实不喜放在自己身上。
至于徐斯伯,这会儿的心绪与狄纬泰也相差无几。
什么叫做先贤?
先人之贤者,方为先贤。
他虽然自称老夫,也的确垂垂老矣,白胡子都快垂过胸口,但仍旧能吃能喝,能说能写,距离入土安歇,恐怕还有不少年头。
称呼一个还活着的人,为先贤,这究竟是咒骂他老不死,还是夸赞他在文道一脉的地位?
徐斯伯分辨不清,只是本能的厌恶。
所以当这两个称呼从汪凡寒口中说出来后,狄纬泰和徐斯伯知道,汪凡寒还是那个汪凡寒,一点没变。
可能只是今天碰巧心情好,再加之这些年在王府里当总管,也是个迎来送往,伺候人的活计,脾气自然是不能那样执拗冰凉。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狄纬泰问道。
“我不能来?”
汪凡寒眉毛一挑,反问道。
“当然能来。”
狄纬泰笑着说道。
“那为何要问?”
汪凡寒说道。
“能来,但是不该来。”
徐斯伯说道。
汪凡寒还想说什么,徐斯伯却抬手指了指下面分坐两边的博古楼和通今阁众人。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年长的读书人却是已经吧汪凡寒的过往告诉了年轻人。
大家都极为愤慨且仇视的盯着他,将他视为叛徒败类,简直让天下文道蒙羞!
“这还不是你们二位造成的?与我何干!”
汪凡寒摊手说道。
狄纬泰和徐斯伯无言以对……
人家弃文从武,是人家自己的选择。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不是没有。
有些人书读不下去,渴望去建功立业,也是极为正产的事。九族时期就有位先贤,曾写下“若个书生万户侯”的诗句。不也正是想要去搏出个勋略之位?
现如今虽然四海升平无战事,但汪凡寒要是对读书厌倦,想另谋出路,也是极为平常之事。
要怪就怪他的文道造诣着实太高。
以至于狄纬泰和徐斯伯对其的评价,都是“古往今来,盖压同代”。也正是靠着这八个字,汪凡寒才能稳坐“文道七圣手”第一的位置。
这样一位受到万千读书人追捧、仰慕的大贤才,却突然扔了书本,要去给人家王爷看门护院,当然在文道一脉掀起巨大波澜。
不得已,为了维持文道平和齐整,也为了不让天下读书人心胆动摇,狄纬泰和徐斯伯只好写下无数檄文,对其口诛笔伐,以至于令其在文道一脉中,身败名裂。
所以方才汪凡寒的那番说辞,也不无道理。
“我本以为我来了有酒有肉有诗文,没想到却是就被这般质问。”
汪凡寒接着说道。
“诗文与你何干?”
徐斯伯质问道。
“与我何干不重要,重要的是与王爷有关。”
汪凡寒说道。
话音刚落。
忽然一阵香风吹过。
众人同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
“孤峤蟠烟,层涛蜕月,骊宫夜采铅水。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红瓷候火,还乍识、冰环玉指。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
几回殢娇半醉。剪春灯、夜寒花碎。更好故溪飞雪,小窗深闭。荀令如今顿老,总忘却、尊前旧风味。谩惜余薰,空篝素被。”
汪凡寒开口缓缓吟诵。
“原来是龙涎,看来安东王殿下果然是到了。”
狄纬泰说道。
世间万香,尤以西北和东海为最。
西北多出草木之香,而东海则出海货之香。
相传海中龙,它口中的唾液就是龙涎。
唾液吐出来之后就漂浮在海上,经过风吹日晒凝成一层白色的膜,透明,坚硬,制香之人就把这个龙涎搜集起来做成香料。
汪凡寒本身边极为讲究焚香,还曾走访天下,著有《香谱》一书,专门记载各种香料的收集、制作及焚烧的方法。
即便他身败名裂后,这《香谱》仍然在天下间广为流传,只是将他的名字,从中抹去。方才汪凡寒吟诵的那首词,便是他所著《香谱》中关于“龙涎”的词作。
然后就见数十位长发及腰的少女,头顶上插着一根倭堕髻,云鬓里卡了片团凤坠珠花。
身穿啡色底五彩花草纹样缎中衣,山茶灰底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凤仙裙,披着湖色底团花薄纱。
双臂裸露,臂弯上戴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腰系绣白孔雀纹网绦,前后左右挂着四个浅褐底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脚上穿的是墨绿面软底靴,尽是盖世绝色。
她们手里提着焚香炉,从擎中王府大门处一路走来,浓郁的“龙涎”香弥漫四方,和她们姣好的面庞以及身段儿映衬起来,恍若仙境。
全天下只有五个人能有这般排场。
但这五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当真会用这般排场。
那便是安东王潘宇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下五王之首。
排场虽大,可其余三位王爷,看着在两种美女夹道的正中间走来的安东王潘宇欢,却都皱紧了眉头。
他喜欢排场不假。
喜欢美女,鲜花,香料,也不假。
可他从未在中都城中如此行事过。
以前他们五王,也曾在中都城里相聚过不少次。
安东王潘环宇,总是会把他这些阵仗都留在城外,自己独独骑一匹马进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汪凡寒刚才所言中国,“孤峤蟠烟”,就是这龙涎香的产地,“孤峤”生“蟠烟”,而“层涛蜕月”,则是采得这龙涎香的时辰。且还得是夜间落潮时分的深海之中。采龙涎香之人须得“乘槎”破了那“汛远槎风”、至于“梦深薇露”,便是其味,蔷薇清晨之露,香气袅袅,如梦似幻,和本王一样多情。”
安东王潘环宇,毫无寒暄客套,却是张口就开始解释刚才汪凡寒吟诵的《香谱》。
“老夫记得,好像和从前有些出入?”
徐斯伯说道。
“以前他写的是,‘青瓷候火’,如今我改成了红瓷。红瓷坛子看着喜庆,更适合用火来炙烤。而后,我又加了 “冰环玉指”一词,难道不生动吗?”
安东王潘环宇说着,便拉过身旁一位女子的手,让其伸出纤纤玉指,在提着的焚香炉上,画了个圈。
这女子的手,被安东王潘环宇签在手中,顿时一脸娇慵……似是饮酒不少,微醺半醉。又好似在早春天气还冷时剪灯,灯花细碎,而剪下来的带着燃烧的余烬的火星,却又一闪闪的,好似繁星。
“受伤了就不该奔波的。”
安东王潘宇欢浑身一怔。
接着抬头眯眼看向定西王霍望。
这句话并非劲气传音。
却是大大方方的当着众人之面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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