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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地点提前都已选好。
这次还是对半,一半在京师,一半去太平。京师的一半,安排在幕府山东麓,太平那边,还是已探明铁矿所在的周围山中。
另外,安置的第一步,还是建房。
朱塬为此特意从明州那边调回了一些人手,毕竟那边在制砖烧瓦伐木起屋等各方面都很有经验,其中就包括身边丫头钗头凤一家。
钗儿的父亲,涂让春,本是岱山渔户,擅长造船修船,是个巧匠。当初被安排在制瓦工厂工作时,涂让春针对冲压式制瓦机提出了活动模具的设想,被朱塬随手点了一个‘组长’职位。
这次调过来,正式入了流品,担任在幕府山东麓设置的又一座制瓦工厂的主管,官职为正八品。
另外,采桑子一家也到了金陵。
这是因为伍三娘、伍四娘和伍五娘……嗯,也就是采桑的缘故。
这是小事。
腊月初一这一天,上午进宫,除了新一月的《大明月刊,还要帮老朱顾问一件大事。
官吏的薪酬。
当下,临近正午,东阁的会议室内,朱塬正在和大家讲的,是后世的‘最低工资’概念:“所谓最低工资,就是按照一地的粮价等消费标准,确定一个能够保证底层百姓也足够勉强吃饱的一个薪资标准,这是要有所区分的,比如,金陵的粮价和北平的粮价,肯定是不同的,就要设定不同的标准。不过,咱们当下以实物作为主要薪酬,反而容易统一。祖上,塬儿觉得,最低工资标准,1石是比较合适的。这些主要是针对匠户。五口之家,每月1石粮食,每人每天合1斤,我觉得很合理。”
朱塬说完,老朱还没发表意见,对面的李善长已经道:“平章,若一户有两个劳力,岂不是每月就能拿两石米粮,那可就很富裕了呵?”
“左相,百姓富裕一些,天下因此更加稳定,难道这不好吗?”朱塬反问:“更何况,就算一户两个劳力,干得多,吃的也就多了。您是知道,咱们士卒的口粮标准是每日两升,那可是三斤。再说一户两个劳力,不过平均二斤,孩子老人少吃些,两个劳力多吃些,还是不会有多少剩余。”
李善长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资料,又抬头反驳:“平章,可你算过没,若设立这甚么‘最低工资标准’,将工匠薪俸从六斗提升至一石,要增加多少靡费,朝廷可支付得起?”
“我大致算过,”朱塬道:“只是以朝廷目前的每年粮税收入,就绰绰有余了。更何况,接下来,咱们会增加铸币,相比全部以粮食作为薪俸,我其实更倾向一部分粮食加一部分钱币作为支付手段,这样能够降低朝廷负担,钱币的流通,也能促进分配。”
朱塬说道最后,本来想要反驳的李善长顿时怔住。
这……
分配?!
又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上首的老朱适时打断,说道:“就照塬儿说的,设置这‘最低工资标准’,并以钱粮各半进行支付。唔……再说说这官员薪俸吧?”
朱塬看向对面。
老李低头翻着户部初步拟定的薪俸标准,不说话。因为内心不满,但,还是让对面小子去说。
朱塬稍等了下,便开口:“祖上,我先说一个,官员薪俸,应该是按月发放,而不是按年计算,比如户部草拟的最低从九品岁禄50石,除以一年12个月,这是算不齐整的。还不如减两石,平均每月4石,刚刚好。其他也是一样。”
老朱瞄了眼面前的表格,琢磨了下,点头:“是这个理儿,那就……唔,你们稍后再议个整数出来。”
“还有……”朱塬道:“和工匠工资一样,我觉得,官员的薪俸,更该多一些银钱,少一些米粮,甚至全部发放银钱。这一方面可以提升薪俸的发放效率,比如,送一石粮食给官员,和送一贯钱给官员,后者显然是更方便的。甚至,不用送,每月在衙署里,大家直接就把俸禄领回去了。方便快捷。”
老朱这次一时没有点头,看向会议室各位:“尔等也说说?”
大家相互对视几眼,工部尚书单安仁先开了口:“主上,臣觉得……都发银钱,也是不错。”
其实……
说真的,在坐各位,没有几个是靠那每年几百石的俸禄过活。
单安仁开了口,户部尚书杨思义也跟着道:“主上,臣认为不妥,还是平章刚刚所言,不同之地,不同时节,粮价各不相同。就说当下,京师石米为一贯五,北平那边,据臣所知,石米粮价高达三贯。若是全部发放银钱,平日还好些,若遇了灾年,怕是官员俸禄连自家人都无法养活。”
老朱听杨思义这么说,有些想要冷笑。
却是忍住。
老朱是体会过人间疾苦的,也是见过官吏在乡间作威作福的,因此,他同样知晓,大部分的官员,哪里会完全依靠这点俸禄过活?
然而,这话也不适合太直白说出来。
商议一番,到底还是决定,无论官员还是工匠,接下来,暂时都是钱粮各半。
随后,朱塬又主动提出了吏员薪酬。
这是曾经被老朱忽略的一个,而且是严重忽略的一个,以至于适得其反,造成官员想要雇佣属吏,不得不想办法从官方财政里抠钱出来……抠习惯了,也就不再只是为了养吏,塞自己荷包里多好!
道理简单,老朱当即也答应下来。
只是,接下来,各个衙门能雇佣多少吏员,还要再议。
如此到了中午。
会议结束,打发走其他人,老朱带着自家宝贝二十三世孙来到隔壁饭厅,一边让人去喊太子一起来用饭,一边又笑着问道:“可还有当众说不得的?”
“有啊,”朱塬点头,说道:“有个例子,万历朝一个大清官,名叫海瑞,因为太过清廉,名声又大,以至于当时官员都不喜欢他。当时的薪俸还是开国定下,海瑞这样的清官,自然不可能有额外收入,于是,俸禄只能勉强养活家人,连肉食都难得吃一回。有一次,海瑞母亲过生日,终于买了二斤肉回去孝敬母亲。这件事,不知为何,却成了官场笑谈,一群大官一边吃着1000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一边嘲笑某个穷酸,老母过生日,也只能买二斤肉。”
老朱一时沉默,片刻后才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俺没忘你这句,俺会把该说的事情写在祖训里,将来……子孙们,诸事也都是要能变通的。”
朱塬也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还产生了不好影响,甚至扭曲了一些价值观,这才是我觉得最可怕的。”
“什么……价值观?”
朱塬道:“有一种说法,说你一个当官的,如果连自己家人都照顾不好,官当得再贤能,再清廉,还不如去当个有能力会办事的贪官。哦,起因是,海瑞一生清贫,以至于几个孩子都夭折了,一生无后。祖上,你觉得,这道理是对的,还是错的?”
老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塬儿你觉得呢?”
朱塬摇头:“当然是错的,不过,人心就是这样,太容易被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影响。”
老朱再次沉默。
他有些想不通了。
朱塬道:“祖上,我说这些,其实是想着,咱们只能顺应人心,就像顺应某些根本的道理那样。既然当了官了,不如就多给一些,当然,是在国家财政允许的情况下,多给一些,这样,至少可以让清官不会因为清贫而无以为继,千年礼法熏陶下来,任何一朝,清官都是不少的。而且,那怕不是完全的清廉,至少,咱们多给一些,也能把他们的心拉住,不至于走太偏,您说是么?”
老朱点了点头,又问:“要如何做,你是有法子的吧?”
“祖上,那些海贸公司股份,就是一个,”朱塬道:“将来,各种国有公司,中央直辖的,若是产生利润,就把利润分给中枢官员一些,地方企业,就把利润分给地方一些。这些都是我早就提过的。利润分几份,国库一份,皇族一份,官员一份,最后,做事情的工人,也必须要有一份。呵,其实……这还是‘分配’之道。”
老朱想了下,就说道:“你回去,这几日写个方案给俺。”
朱塬答应。
老朱想起另一个:“将作司……呵,现在是工部了,已是做了几套银币母钱出来,俺早上让人送去你那里,可是看了?”
“早上吃饭时看了看,”朱塬道:“具体……我还要再琢磨琢磨。”
“主意也要快快地拿定,”老朱叮嘱道:“既然要钱粮各半地发放,到时候,若是钱币铸造不及时,发不出来,那朝廷可就要丢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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