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9、道士下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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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权闻言，迟疑了刹那，垂下了眼帘。</p>

其非张午，又如何能知张午心中所想？</p>

只是如今张午所做之事，为他所推崇，他亦希望促成这君臣相谐的局面，令双方共为‘致天下无诡’的远大理想而奋进。</p>

然而，人心不能齐平，圣人之猜忌，却非是空穴来风。</p>

真到了那时，天下大业虽成，然门户私计如何处置？纵然张午确为‘公者’，愿为天下百姓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可又该如何保证他在解去一身权柄以后，圣人会放心心中忌惮，不对其反下杀手？</p>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p>

而若张午亦有私心，那今时圣人忌惮其篡逆，自觉居于风雨飘摇之位，岂不亦是合情合理？</p>

钟离权低头沉默了片刻，道：“贫道愿游说张午，探看其心中所想，事成之后，使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未必是不能成之事。”</p>

他这番话一说出，玄宗皇帝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道：“夜深了，朕有些疲乏了。</p>

真人也早些回去歇息罢。”</p>

“是。”钟离权微微躬身，从矮案后站起身来，徐徐后退，即将离开宫门之时，他微微抬头，向御座上的玄宗皇帝说道，“贫道今亦在陛下所设‘玄门榜’上，欲与明日夜间，与张午斗法一场，决出高下。”</p>

“哦？”</p>

本已闭上眼睛假寐的玄宗闻言，睁开眼目，看着宫门口的钟离权，似又因钟离权这番言辞升起了些丝兴致，开口向对方问道，“真人不是认为，此时应当和光同尘，方便不良帅统合诸般，治天下诡么？</p>

缘何偏偏要在此时，与他争斗？”</p>

钟离权道：“钟南山上，亦有颇多玄门弟子，此间弟子皆以贫道为首，却轻易不会附从他人。</p>

因此缘故，天下之间亦有诸多道脉以终南山为首。</p>

贫道与张午斗法，一为试试他的修行究竟如何，可否担当大任，二则，若他能斗败贫道，则贫道这一支的玄门道士，亦尽皆俯首，听凭调遣。</p>

以贫道之声望，作他走向更高处的台阶也好。”</p>

玄宗闻言，眼神晦暗，向钟离权摆了摆手。</p>

钟离权还以玄宗皇帝一礼，就此告退而去。</p>

兴庆宫内，侍女宫娥提灯款款走入，将此间渐黯的灯盏又续上灯油，兴庆宫内幽而复明，然而玄宗皇帝心中，却是一片黑暗。</p>

他在御座上沉默良久，哑着嗓音向侍候在旁的高壮太监说道：“拟旨。”</p>

“诺。”</p>

高壮太监立刻答应了，跪坐在台阶之下，摊开大纸，以毛笔蘸取笔墨，此时即听圣人道：“着王充领一千玄甲军，于明日夜间包围不良人公署，令卢境领右金吾卫明夜加强巡察长安内外；</p>

着宗正寺卿高渺取祖庙‘贤皇十二碑相’，令宗正寺上下官吏执此碑相，于明日夜间镇守不良人公署四面。</p>

这道密旨，禁绝宣之于外。”</p>

玄宗皇帝话音落地之时，高壮太监已然满头大汗，他努力镇定着心神，完成了这道密旨的书写，而玄宗皇帝在此时忽似想到了甚么，又向高壮太监问道：“张果与那闾山仙真，何时能至长安？”</p>

“老神仙先前回复过了……他与那位闾山仙真，大约也在明日夜间抵达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