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0、无间地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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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巅之上，雾气朦胧。</p>

鉴真与吴道子相对。吴道子的身形歪躺在云雾之间，他的性意已在无形之中沾染了‘东圣酒’的酒气，而今已然大醉。</p>

吴道玄怀里抱着个酒坛，醉眼朦胧地看着对面枯瘦的僧侣。</p>

那僧侣在他眼中忽然化作宝相庄严、功德巍巍的佛陀，又在眨眼间变作狰狞猛恶、恐怖邪毒的厉诡。</p>

他举起酒坛，往口中猛灌了一口酒，冲着那在他醉眼下迷离不定、变化万端的人影冷笑着道：“莫要以为老夫心里头不清楚，莫要以为老夫现下吃醉了酒——你们想干什么，不良帅想干什么，老夫清楚得很，明白得很！</p>

不就是想哄老夫来给你作画？</p>

帮你免费干活？！</p>

想去罢！</p>

想瞎了心，老夫都不会动笔！”</p>

吴道玄连声吵嚷了几句，又自顾自灌了一口酒，他咧着嘴，嘿然直笑：“这酒喝着倒是好喝，不良帅，你今次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p>

鉴真盘腿坐在身形歪歪斜斜的吴道玄对面，他还未曾在吴道玄面前施展手段，显化‘地狱诸相’，对方已然大醉，眼中所见鉴真模样已经是‘千变万化’了。</p>

从对方言语中，也能听出苏午已将其得罪得狠了。</p>

如今即便已经饮醉了酒，也未放下半分对苏午的防备，反而愈是醉酒，防备心便愈重。</p>

这般状态下，莫非能请其摹画来所谓‘天人神韵’？</p>

鉴真脑海里的念头一刹那寂定了下去，他将双手合十，看到歪歪扭扭的吴道玄身后，逐渐浮显出苏午、季行舟的身影。</p>

苏午看了看还在兀自吵嚷的吴道子，转而与鉴真说道：“有些人的才华，哪怕再如何拘束，却也难拘束得住。</p>

长老只需按照先前你我计划的那般，向其展示地狱诸相即可。”</p>

“可。”</p>

鉴真点头答应。</p>

苏午、季行舟二者身影又随云雾卷荡消隐无踪。</p>

“贫僧为他人代劳，今下在你眼前展示贫僧所观‘地狱诸相’，愿你能有所悟，于此中可有所得。</p>

此地狱诸相，皆为虚幻，你无须当真。”鉴真垂目看向那斜眉冷眼盯着自己的吴道玄，出声言语着，向吴道玄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并没有半分虚假之言辞。</p>

这番话语落入吴道玄心底，他冷笑不已，并不搭话。</p>

在他眼中，随着那在这个刹那变作枯瘦僧侣模样的人影话音一落，一点墨迹便自那人影眉心晕染而出，刹那间将四下渺渺云雾、无尽虚空都染化作了漆黑之色。</p>

无边黑暗里，一轮金灿灿的神日乍然举升于黑暗天地之顶！</p>

金日散发出的光芒，却将吴道玄周围原本不可观见、漆黑一片的事物映照出了朦胧轮廓。</p>

那些漆黑的事物，似亦是一道道人影。</p>

它们不知何时伫立在了吴道玄身周，与他一同仰望向天顶的金日，这无数人影向天穹中的金日伸出手臂，虔诚拜倒。</p>

吴道玄听到它们的山呼之声：“南无阿弥陀佛……”</p>

“南无阿弥陀佛……”</p>

“不过是于黑暗之中寻索佛迹，追寻成佛解脱之道而已，也算是地狱相？这又有甚么可怖？”吴道玄只是冷笑，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试图看清身周那些朦胧的人影面容形貌，然而哪怕他再如何凑近这些人影，也始终无法看见他们的形貌，只能隐隐闻到周围人身上尽有一种异香。</p>

他只觉得那些人影身上香气诡异，且这种香气自身从前好似曾数次嗅到过，但却始终无法想起这种香气的根源在何处，是以心中有些焦躁，提着酒坛在这如林般伫立的模糊人影之中走过，去向更远的地方。</p>

天上金日始终高悬。</p>

地上朦胧人影宣诵佛号不止。</p>

吴道玄走出去很远，却也仍觉得自己是在原地打转。他走得筋疲力尽，破口大骂了几句，索性又坐倒在黑暗里，仰头看着天顶那轮金日，冷笑着道：“且看你还有甚么变化！”</p>

这时候，或许是承接了太多朦胧人影的愿力，天顶原本只是一重模糊圆轮的金日逐渐长出了手脚与头颅。</p>

它头顶佛偈，坦胸结跏趺坐，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之上，犹如一尊佛陀——亦正是一尊佛陀。</p>

佛陀乍然成就，即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