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2、问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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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转至失魂落魄的张大洲身上，相互之间眼神交流了片刻以后，武魁道掌门‘白胜’忽然出声道：“不知今下这场比试，该如何分出胜负？”</p>

白胜递出话头，众妙宗掌教尚庸眼观鼻，鼻观心，不咸不淡地道：“也是，通玄天师都称了不良帅作师父，他俩必是再打不起来了，这场比试总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罢？”</p>

尚庸先前因张大洲言语蛊惑，首先与苏午比试，结果大败。</p>

此后张大洲也没有甚么表示，双方之间，自然暗生仇隙，尚庸当下找到机会，立刻接住话头，对张大洲出声暗讽了起来。</p>

他言辞看似平淡，其实内中讽刺辛辣——‘通玄天师’对天师道意义重大，被尊为‘祖源天师’，位格比之祖天师都更高一层。如今你张大洲随便找个人，便给他安上了‘通玄天师’的尊号，今下你这通玄天师，又称张午作了师父，这张午莫非是‘太上玄元’？</p>

若并非如此，你岂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就认其作通玄天师？</p>

此岂不是乱认祖宗，罔顾纲常的无耻之举？！</p>

与尚庸话中的辛辣讽刺相比，他提出的问题反倒显得‘清淡’了许多。</p>

张大洲被尚庸一番言语臊得面色紫红，五脏六腑尽如火烧一般，差点一口血喷出喉咙。</p>

有些道士与天师道交好，不愿见张大洲这般被架在火上烤，于是出声岔开了话题：“这场比试至于此时，已然是难再进行下去了，待会儿还是须看比试双方如何讨论，拟个章程出来。”</p>

“是啊……</p>

先前不良帅展现出那般骇人手段，天下间也没几人可以比拟。</p>

今下若是干脆认输，还能留些颜面给自己，给宗派……”</p>

“你我终究是外人，说道这些，局内人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还是看他自己会如何选择罢……”</p>

周围道人们的言辞，像是一根根针般扎在张大洲心上。</p>

张大洲坐立难安，此时周围人的目光皆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他也无处可躲。</p>

他硬起面皮，环视四下，忽然发现——</p>

化龙派王据当下已不见影踪，早轻悄悄地溜走了！</p>

张大洲见状心中一动，他抬起眼睛，忽然撞上李含光投来的目光。李含光眼神淡淡：“化龙派自今日以后必除名矣，天师道传至阁下手中，已有千余载岁月，阁下忍见天师道绝迹于世间么？”</p>

这番言语说得张大洲心头冰凉，再没有不该有的想法！</p>

——</p>

轻纱布幔自天顶垂坠而下，群道身影在纱幔后变得若隐若现，渐至不可见。</p>

苏午看着跪倒在草丛中的初玄，叹了口气，走近对方跟前：“你缘何会出现在这里？”</p>

他说话间，眉心故始祭目张开，映照出了跪在地上的女冠诸般因果，那一道道因果轨迹，皆与苏午自身紧密勾连，只有少数几缕飘散向了冥冥之中，不知去向。</p>

初玄重得新生以后，斩落过去因果，其已是北帝派门下大弟子初玄，与从前那个钏宝儿再无瓜葛，也正因为此，导致她与苏午因果牵连最多，苏午其实已等同于她的再生父母。</p>

看着自初玄身上蔓延缠绕至自身的诸般因果，苏午心中顿生莫名感觉。他未有作声，只是看着跪倒在地的初玄，听到初玄忐忑不安地回道：“钟大先生授‘魔身种道大法’于弟子，弟子历死劫修行此法，今下性识聚拢，躯壳由死返生，便出现了这里……”</p>

“你在何处落葬？”苏午问。</p>

初玄答道：“弟子在伏牛山脉龙脉伏延之末尾落葬，当时劫关之下，弟子也难再挑选更合适的葬地，只得在伏牛山脉落葬了。”</p>

“钟大先生称你与婴初离开景室山门，云游各方去寻葬地了……你怎么会又在伏牛山脉伏延末尾落葬？</p>

你经历了何等死劫？却连当时的钟遂都不曾感知，未有援手？”</p>

初玄抿了抿嘴，小声道：“当时弟子确与婴初师弟分别下山，各自寻找合适时机，修行‘魔身种道大法’。</p>

但是弟子下山以后，未出伏牛山脉，便遇着了自己的死劫。</p>

当时有一诡道，自称‘通玄天师’，言它与我有缘，称我是它‘因果化身’之一，要令我归回本尊，我自不从，与他争杀，最终濒临死劫，以‘魔身种道大法’将他封押……”</p>

苏午听罢初玄所言，看着初玄问道：“如此看来，你的第一劫身，便是这自称‘通玄天师’的诡道了……”</p>

“是……”</p>

初玄微声应是。</p>

她手掐法印，一道道符箓自她头顶飞纵而起，于她身下铺展而开，天地劫运如海翻沸，丝丝缕缕劫影交汇在初玄膝下，形成了一道劫影长河，那劫影长河之中，浮出一个一身明黄道袍的人影——</p>

那道人影，遍身苍白，没有五官脸容，不见指纹与掌纹！</p>

此即是所谓‘通玄天师’的诡道！</p>

“通玄天师，便是这样没有五官与掌纹，他先前曾试图移转弟子面容与他身上，弟子正是因为看他这副诡异模样，料定他乃是鬼祟之类，所以与他拼命相搏。”初玄向苏午出声解释着，她看向那劫影长河中浮现出的‘通玄天师’，眼神依旧有些惊悸。</p>

可见她当时遇见了何等惊险的情形，今下即便经历过一次生死接关，也难忘怀当时情景。</p>

“既然当时须要修魔身种道来转死为生，可见当时，已临死关……”苏午缓缓出声，同时伸手按向通玄的头顶天灵，“也或许，你当时已经死了，今下之所以能‘生’，并非是因为你修成了魔身种道大法……”</p>

初玄从未见过苏午对自己这般陌生而忌惮的神情，她心中更加惶恐，解释道：“可是弟子修成了劫身——”</p>

“今下究竟你是他的劫身，还是他是你的劫身？</p>

也或者说，究竟我的徒儿初玄变成了通玄天师，还是通玄天师成为了我的徒儿？”苏午手掌按落初玄头顶，他的身形化作了血红太阳，覆淹了初玄的身影，“如此种种，却说不定了……”</p>

赤红太阳覆盖之下，初玄自身所有隐秘，尽被洞穿！</p>

苏午照彻初玄性识内外，却未见到有分毫异常！</p>

他便借势为初玄灌顶，栽种了自性，继而收拢人王象升，伸手拉起了神色惶惶的初玄：“没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