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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忙走开,玄关里一下子陷入了奇怪的宁静。
姜冉莫名其妙,属实不知道为什么她是这样的反应,先撇开她平时根本不管北皎的事儿不说,她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吗,现在这备受打击的样子——
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惜北皎没被姜怀民揍死?
北皎却对张零零这般反常视若无睹,自顾自换了拖鞋,直到在他们身后姜怀民叹了口气“阿皎,你妈最近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姜冉一愣。
北皎穿拖鞋动作一顿,轻轻“嗯”了声。
姜冉挑眉“她又去烦你了?”
北皎想了想,看了看厨房的方向,那边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显得在里面的人十分烦躁。
他停顿了下,才用十分中性且平静的语气说“也不算,就是那天从崇礼回来,我和姜冉正闹着,我妈通过车上说相亲时那点儿微妙的气氛变化,猜到了我们闹腾的原因无非就是还没公开……后来她就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不要肖想姜家太多,否则——”
“否则就会像她一样,被我拒绝。”
姜怀民替他说完,“你们在崇礼那几日,张零零一度暗示我,想同我打证,但被我拒绝了。”
姜冉眨眨眼,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张零零虽然狠心又浮夸,但是她没有野心,才可以在姜怀民身边待那么久……
“要不是你们闹了这出戏,我可能不太会留着她了。”
姜怀民验证了姜冉的猜想。
“只不过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你们在一起了,那便很好,我肯定是不能娶张零零的,否则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法律上,你们都必须分开——”
姜怀民挂着虚伪的微笑着把话说完,“作为长辈,怎么能以牺牲后辈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婚姻呢?”
就像独一无二的砝码和一把秤,平衡总会偏向一边,如今北皎和姜冉在家长这边率先公开,张零零就必须死心。
重组家庭的子女不可通婚,但若父母不存在婚姻关系,无论是血缘还是社会关系上他们就不再有任何瓜葛,理所当然可以结合——
这是国家法律。
单从前几日被姜怀民这样轻描淡写地拒绝,张零零当然不会被拒绝一次就从此消停,她可能只会觉得时间未到,自己过于心急,以后可能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暗示。
姜怀民却不耐烦这样的暗示,所以只要秤偏向北皎与姜冉这边,张零零就会知道,她本就彻底没有戏可唱。
那不是很好吗?
皆大欢喜。
——而这样的“皆大欢喜”,正是张零零方才万念俱灭的原因,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和北皎,只能有一个留下。
在女儿呆滞的注视中,姜怀民乐呵呵一笑“一方面也是觉得阿皎这个孩子还是很能干的,你去崇礼他也愿意一起发癫守着你形影不离,你这样不给名分很不公平;另一方面当然是你们公开了我就顺便行个方便嘛……”
坐在换鞋椅子上,大肚子的中年老狐狸很幼稚地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姿态,嘴巴里还要配音“咻”地一声。
老狐狸说“一箭双雕,厉害不?”
姜冉“………………………………………”
姜冉“?”
姜冉“爸!!!!!!!”
……
姜冉被她亲爹的一箭双雕那一箭射得心态稀巴烂。
过完年,大年初二就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她这毫无温暖(不)且充满了老谋深算(不)的家。
原本走的时候她甚至有点不想牵上她的家犬,然而姜怀民却贴心地给他们买了连位的机票,一脸慈父地说,“说什么胡话,阿皎当然得跟着你!”
这里面的逻辑不太说得通且有点儿强盗。
姜冉麻木地接受了。
北皎顺利地跟着她回到了松北滑雪场,回到了别墅二楼姜冉的房间旁边他的狗窝,拉开房间门,他看着被清空得一干二净、床单都没给铺的半毛坯房,他沉默了下。
拉开衣柜,他记得自己走时留了一两件衣服没带走,现在衣柜也空空如也。
打量一圈这被清空到恨不得不让人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人的房间状态,他丝毫不怀疑是他们上次吵架到分手,他被扫地出门的第二天,姜冉亲自动的手。
关上衣柜门,黑发年轻人低头嗤笑一声,说,“真狠。”
姜冉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一点儿也不觉得亏欠或者不好意思——
从鼻腔里喷了股气,她转身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房间。
自从“一箭双雕”事件后,她就是这个态度了,总觉得北皎什么都看明白了又不告诉她,俨然和姜怀民犹如蛇鼠一窝。
现在她回想起那日在茶楼,还十分想死。
她那么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简直像自我感动投入猎人的怀抱慷慨赴死的猎物一样——
笨的要死。
想想都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
在松北待到初三,俱乐部那边来了新活动,趁着春节假期推广一下冰雪事业顺便卖卖装备,老板自己掏腰包自费举办了个俱乐部名头的免费团体课。
此时俱乐部还有许多滑手在老家过年,松北滑雪场留守儿童并不太多,算上年刚过完就离家出走的姜冉,一共就七八位。
此时正是二月,东北低温达到巅峰,姜冉自然不可能去搞什么团课——
懒得出门,也没心情。
这“好事”自然落到了俱乐部活招牌,北皎的头上。
他对这种事不太热衷,但是他有个好习惯就是但凡接了的活儿他都十分认真地对待,连续几日他都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整理、筛选报名学员名单,和老板商讨团体课教学内容规划……
遇见难题,俱乐部老板说“教学这块你拿不定主意就问问姜冉,她教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他早就知道姜冉和北皎的事,姜冉的“官宣”朋友圈下,他就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哈哈”。
这会儿从电脑屏幕视频头,他能看见身上穿着毛茸茸居家服的姜冉面瘫着脸窝在北皎身后的沙发上,抱着一大盒冰激凌一勺接一勺往嘴里塞。
北皎回头扫了她一眼,得来她冷淡的一瞥。
他嗤笑一声,转回头,对俱乐部老板说“看见没,年前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到今天了,你觉得她能搭理我?”
俱乐部老板发出“啧啧”的咋舌音。
姜冉一勺子插进冰淇淋盒子里,打定了主意不会搭理他。
……
第二天。
姜冉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抽走了,旁边原本陷下去的床垫弹了起来。
浴室里传来淋浴声,她翻了个身,一个人霸占整张床,然后嗅到床另外一边北皎身上的气息……暴躁地掀了掀被子,又默默地滚回了属于自己那半拉。
又闭眼强行睡了一会儿,被人刨开被窝挖出来,她不耐烦地发出“嘤嘤”两声,那人却不管不顾,强行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
“出门了。”
他嗓音低磁。
姜冉闭着眼伸出手,没轻没重地推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挠了三条爪痕,不明显,摘了头盔才能看见。
北皎拉过她作威作福的爪子又亲了下,这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准备出门。
楼下门开了又关,已经尽量放轻的动静中,姜冉睁开眼……
也不太睡得着了。
裹着被子爬起来,她打了个呵欠,茫然地瞪视了一会儿天花板——
一个小时后,姜冉抱着自己的板出现在松北滑雪场。
正是春节假期,松北滑雪场人山人海。
在a索缆车入口大排长龙的地方,他们的俱乐部花大价钱弄了个舞台,舞台请了些小有名的歌手即兴表演,大白天的,热闹非凡。
人头攒动的舞台前方,插着无数的旗帜,每一面巨大的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上面印着俱乐部老板的收藏品——
俱乐部的滑手们。
灰蓝色主色调的半身照,下面一行白色字体是他们的名字。
姜冉看见自己的那面旗帜被摆在最中间,左边是李星楠,右边是北皎——
寒风中,旗帜飘扬。
北皎的照片不多,估计是俱乐部老板要他随便从雪圈的摄影的摄影师那买的抓拍,是他滑行时的,照片中他没戴护脸,只戴着雪镜,露出精致又清晰的下颌线,是个后刃的滑行姿态……
照片中他大约刚抬手,手套间有扬起的雪尘。
这张挺好看的,姜冉面无表情地心想,他怎么没给老娘发一张?
姜冉的照片是她自己随便选的,身上穿着省队的训练服,胳膊上的五星红旗是灰蓝色主色调里唯一的红色色彩,照片里妆容精致的女人下巴微仰,居高临下地看着镜头,表情孤高且欠打。
姜冉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
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讨论。
“怎么北皎也上这个俱乐部了啊?”
“嗳,老板牛逼呗,舍得砸钱什么不行——这下可好了,国内刻滑圈一共才几个数的出名字的,全在这个俱乐部了。”
“我之前还以为北皎会去崇礼的俱乐部,然后从此崇礼有北皎,吉林有姜冉,两位大神各自盘踞一方领地,王不见王……正正好也振兴一下崇礼的刻滑队伍,现在崇礼那边还是公园气氛好。”
“那不跟现在融创冰箱分布似的,啥玩得好的都习惯性扎堆。”
“可惜了。”
“没办法,一般这玩意儿都是跟着师门,师父在哪徒弟就在哪,那北皎这块儿不是都压根不知道他那个神仙师父到底是谁么,他也不说,大家都默认他在崇礼拜师学的刻滑——”
“不是,我听说他上崇礼那会儿刻滑已经入门了,他不定是在哪学的。”
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姜冉将目光从北皎那面旗帜上收回。
用肩膀挤开水泄不通的人群,抱着滑雪板,姜冉目不斜视抬脚往排队上缆车的队伍末端前进。
刚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冉姐!冉姐!”
姜冉脚下一顿,回过头。
见是一个认识的路人,这会儿挤眉弄眼“皎神公开课,这就马上开始了,听他叭叭一两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语气,显然是还记得之前姜冉的“官宣”。
姜冉沉默了几秒,一抬头就看见,他们讨论的对象就在不远处——
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yakky背带裤,里面是深蓝色的卫衣,年轻人的体姿挺拔修长,站在一群用崇拜眼神儿望着他的学员中间。
红树graytype—r插在雪堆里立在他身边,板面上,已经有一些年头的b限量贴纸的小翅膀已经被磨掉了一边,另一边的镭射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年那个一身拼凑雪服,毫无品味在融创推坡的小趴菜仿佛已经完全远去。
“看到那个贴纸没,b限量版贴纸,最开始的来源是几个大型赛事拿名次才有的,后来因为好看才有淘宝商家复刻,大把人往板上贴,但是复刻的贴纸都没得镭射的,”路人凑到姜冉耳边。“听说皎神这枚是真货,他有那个实力的。”
姜冉心想,坊间传闻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他说他自己拿的?”
“没,他谦虚。”那路人笑了,“说是他师父给他拿的,啧啧啧,又是那个神秘神仙师父。”
姜冉沉默。
正发呆,忽然看见学员里有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凑到北皎跟前,指着自己的板的固定器,说了些什么……
北皎弯腰去看,那小姑娘笑嘻嘻地从雪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
北皎愣了下,一下子没来得及拒绝。
姜冉身边的路人笑着说“皎神不愧是皎神,人气爆棚。”
目光闪烁了下,姜冉平静地说“他算什么东西,刚学滑雪三年的人也能神啊神的叫?滑雪是极限竞技,你们的心存敬畏呢?”
嗓门没收住,乘着北风传递到四面八方。
周围人来人往,这会儿纷纷转过头来,包括站在学员中间被众星拱月似的北皎本人,也转头看过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雪场变火葬场。
你都不能想象现场成百上千人的室外能有怎么安静的时候,众人瞪大了眼,目光如同x光似的疯狂在北皎与姜冉之间来回扫射——
翘首以盼,正等待顶尖女大佬和男大佬决战紫禁城之巅的血腥场面……
此时却只见北皎面无震怒,满脸平静垂眸,淡道,“听她的。”
众人“?”
在他们印象中,皎神脾气向来不太好,也不是总乱发脾气,只是那双深色瞳眸一言不发看过来时,能让人双腿发软。
而此时此刻,那双能无声杀人的眼睛眸色漆黑,目光沉定,望着不远处的女人。
“冉冉。”
他嗓音低磁,是他人从未听过的柔和。
声音不高不低,听在人们耳中,却犹如春日惊雷。
见不远处冷着脸站在那的女人毫无反应,他缓缓垂下眼,一时间头狼退化为忠犬,极其温驯。
“师父。”
现场众人不约而同微微张嘴,因为震惊无法合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们都知道,北皎有一个神仙师父,将他从初接触单板滑雪至今三年培养成神。
可是每当人们问到这人姓谁名谁,却只能得到皎神浅浅一笑,而后用不那么有情绪的声音告诉路人,她不让说。
北皎的神仙师父是个谜。
时至今日他们终于知道,那个神仙师父,是姜冉。
“……他叫她冉冉,你们听见了没?”
一个路人震惊之中,喃喃道,“捏妈的,那个官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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