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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中。
没有一点点风。
前一秒,仍是漫天风沙,而当郑修“点睛之笔”落下瞬间,风沙静止,高空中的细沙如沙雨般落下。
一瞬间,郑修有种两边耳朵被什么东西捅开的错觉。
半空中沙子相互摩擦的声音,谢洛河的呼吸声,两头骆驼在沙坑中的摩擦声,声声入耳。
眼前的世界更为明亮,就像是以往郑修都像是隔着一面薄纱在注视着世界。如今,这面“薄纱”随着郑修推开画师门径的第七门扉后,薄纱被撕开,眼前的色彩更为鲜明。
郑修面露惊诧,在沙雨中伸出手,接住漫天细沙。
一抔细沙在郑修掌中堆积成一座小丘。
“恭喜你。”
一声轻叹打破此刻的静谧,谢洛河微微一笑,她似乎知道郑修身上发生了什么。
“当奇术师进一步深入门径,推开第七扇门扉时,奇术师的五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只有推开了第七扇门扉的奇术师,才能更靠近‘异人’。”
郑修目光闪动,谢洛河有着她本人与“凤北”的记忆,可谓对郑修“知根知底”,到了此时,谢洛河一眼道破,郑修不打算藏着掖着隐瞒什么,轻轻摇头,平静道:
“可我,本就是‘异人’。”
谢洛河对此不置可否,却问:“你身上,可有异人独有的‘胎记’?”
郑修将脑袋靠近谢洛河,一口热气呼在谢洛河脸上。
谢洛河微微一怔,随后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湿湿地颤抖着,期盼深藏。
“你摸摸。”
郑修奇怪谢洛河聊得好端端地干嘛突然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便着急地抓起谢洛河的手往自己额头上的疙瘩摸去。
谢洛河知道自己误会了,心中羞恼,脸上却淡然如水,用力在郑修额头上一抠,抠出了一道红彤彤的印子。
郑修疼得呲牙咧嘴。
这悍妇手劲忒大。
谢洛河抠了几下,轻咦一声:“这是?”
“我的异人胎记。”
“瞎说。”谢洛河撒手,笑道:“哪有异人胎记长里面的,就一个骨疙瘩,算什么异人胎记?”
“那你的呢?”郑修心想你爱信不信,反问道。
谢洛河指着自己的右眼,用力眨了眨。
此时谢洛河右眼中的“异人胎记”淡去了,看不清晰。
郑修摇头:“我问的是,‘你’的胎记。”
谢洛河猛地一愣,瞪大眼睛,脸颊瞬间充血胀红,像少女的肚兜,红得鲜艳。
郑修第一次看见谢洛河脸上浮现出少女的娇羞,吓得挪后两步,生怕谢洛河又故技重施,折腾点什么奇怪的幺蛾子。
“呸,不告诉你。”
看来谢洛河的胎记长在了奇怪的位置,郑修识趣地没有多问。
说不定长在屁股蛋上…
谁知道呢。
谢洛河移开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或许,你之所以还没成为真正的‘异人’,是因为此时的你,少了什么。”
郑修嗤笑:“少了什么?我还得遇上给我脚底点上三颗痣的贵人?”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了一句,可笑着笑着,郑修却再也笑不出来,因为谢洛河的话,让他想起了凤北真正蜕变为“异人”的经过,脸上笑容收敛,陷入沉思。
当年在白鲤村,凤北脱了一层人皮,才成为真正的“异人”。
他也得脱层皮才行?
郑修摸着脑袋上的疙瘩有点纠结。
这,有难度啊。
谢洛河小心翼翼地捧住郑修的脸庞,那谨慎的动作仿佛在触碰一件一触即碎的珍宝。她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呢喃:“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别成为‘异人’。”
“顺其自然吧。”
是不是异人,什么时候能像凤北她们这般成为真正的异人,这点郑修说了不算。自他入了监牢后,世界大变,他身边充斥着种种离奇古怪的事,他的郑家奇术师成堆成堆地发育,郑修作为“郑家”这艘大船的领航人,早已身不由己了。
郑修其实早就发现,他这个“异人”和他所见过的异人很不一样。
只是如今与谢洛河在此讨论,说到最后也无法得出结论,无法解惑。
郑修只能沿着门径继续深入,或许能找到答案。
一切的答案。
谢洛河郑重收起那副画。
看着画上的女子,谢洛河面上欣喜难掩,随后一抹黯然悄然闪过。
趁着鸟笼尚未散去,郑修进入沙坑将“小河”与“小陌”抗了出来。郑修惊讶地发现,经过这一场戛然而止的沙尘暴后,两头骆驼的眼里多了点东西。
气温渐凉,清冷的月芒挥洒,铺遍沙丘。唯有夜里,大漠终于向世人展露出不一样的颜色,那是一种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了的冰蓝。
简单吃了点干粮,烧了一壶滚烫的热水。简单充饥后,谢洛河与郑修靠在两头骆驼边上,偎依着裹着温暖的大氅和谐地睡在一起。
呼……呼……呼……
谢洛河鼻翼翕动,发出轻微的鼾声。
郑修注意到谢洛河似乎是真的睡着了,想起谢洛河说过“从未入睡”的话,不由微微一笑,轻道一声:“骗子。”
推开画师门径第七门扉的过程,比郑修想象中来得更早,更为轻松。
可回想自己以“画师”的身份所走的一路,到真正推开新的门扉时,给郑修所带来的并非欣喜若狂,也非意外,更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理所当然。
“扮演么。”
郑修发现,真正要深入一道门扉,并非嘴上说说,更不是机械般地执行某个看起来似是而非的规矩。如此的确能踏入门扉,可无法走得更深。
画师门径的深入让郑修明白,当他真正以“画师”的身份活于世上,直到有那么一刻,他忘了囚者,忘了其他时,便成了。
谢洛河咕哝两声,在郑修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郑修笑了笑,心中平静,谢洛河的睡颜让郑修此刻难以将往常无敌的悍妇与此刻的她联系在一起。一手轻轻拍着身边的“洛河笔”,郑修平静的心中荡出一圈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渐渐地郑修也睡熟了。
翌日,日上三杆。
谢洛河本想说再洗个澡出发,而当她看见水潭中的淡红,血色未褪,便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
路上,谢洛河絮絮叨叨地骂郑修将绿洲污染了,这破门径不走也罢。
她似乎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郑修深入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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