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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凝固。
不对劲。
谢洛河忽然轻轻舒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朝郑修嫣然一笑:“回不去了。”
郑修勐地后退一步。
谢洛河缓缓将长弓拉满。
嘣!
弓弦断了!
但谢洛河仍维持着“拉弓”的动作,仿佛在谢洛河指间,夹着一根“看不见”的弓弦,她将这根弓弦拉成满月。
“回不去了,谁也,回不去了。”
黑色妖异的纹路顷刻间覆上谢洛河的面部,宝库内,地面上的尘埃在谢洛河“拉满”长弓的瞬间,豁然吹开,以谢洛河为中心,四周洁净如洗,一尘不染。
谢洛河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可自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形同实质的“杀气”。郑修惊得后退几步,谢洛河有意无意地站在入口处,挡住郑修逃跑的路线。
谢洛河的身后,黑色的雾团无声侵袭,庞大的阴影遮去了长明灯的光芒。
曾。
没有弦的长弓上,诡异地出现了一支黑色的“箭”。
箭失并非实质,仿佛由黑色的火焰凝聚而成。
随着黑色的箭一点点地凝实,一阵可怕的狂风将宝库中的空箱子吹成齑粉。
谢洛河长发吹起,露出她一直刻意隐藏的右眼。
她笑着看向郑修,右眼中时不时闪动着黑色的光。
那颗熟悉的童孔深处,一时闪动着“丁未”二字,一时映出郑修那愕然的身影。
郑修摸向腰间的笔,被削断的笔却无法画出任何东西,只能当成铁棍来用。
然此刻谢洛河莫名其妙动了杀心,郑修要这铁棍又有何用?
他将半截洛河笔攥在手中,手心里满是冷汗,谢洛河泄出的杀意如一把把尖刀,刮得郑修皮肤嗤嗤地痛。
宝库内,谢洛河弯弓瞄准郑修,那支黑色的箭失声势虽小,但上面却散发着令郑修头皮发麻的“东西”。
黑色的箭失尖端,泛着奇异瑰丽的光彩。一朵朵红色花朵的虚影在箭失尖端上一闪而逝。
并非玄之又玄的“杀意”、“威力”之流,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感觉,这一刻,谢洛河手中搭着的那支箭失,那不祥的黑色,那妖艳的花儿,让郑修想起了……“常闇”!
是来自常闇的“秽气”!
郑修默默地将半截洛河笔挂回腰间。
“现在的你,是凤北,还是谢洛河。”
“你猜?”谢洛河微微一笑,姿势不变:“或者,你,希望此刻的我,是谁?”
郑修在谢洛河戏谑的目光中,竟认真思考了片许,然后点点头:“如果非要选,那就是你,谢洛河。”
“……”谢洛河眸光摇动,面色仍是平静,沉默后反问:“为何?”
“没什么理由。”郑修摊手一笑:“我当年在白鲤村救了她,若凤北反过来想杀我,我会伤心。而你,则不同,你我互不相欠,你杀我,我技不如人,不怪谁。”
“你不怕死?”
谢洛河问。
“你若真“死”过,就应该能理解,“死”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郑修无意中想起自己在鬼蜮中死去活来的经历,此刻面对谢洛河的可怖一箭,反倒感觉到唏嘘:“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谢洛河点头:“说。”
“人的一生有三次“新生”,一是出生时,二是成人时,三则是载入史册时;人的一生也有着三次“死亡”,一是在心跳停止时,二则是在背负骂名被千夫所指时,俗称社会性死亡,第三次,则是被世人彻底遗忘的时候。”
郑修掰着指头在谢洛河面前数:“瞧,与其他两次死亡相比,第一次死亡其实算不上什么,连疼痛都格外地轻,一眨眼的事。”
谢洛河面无表情:“你可,说完了?”
郑修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你箭无虚发,所以我今日真想看看,你谢洛河的箭,是否真的那么神,不曾射空。”
“杀了我。”郑修平静的目光与谢洛河对视,说出了谢洛河一直不曾说出口的一个事实:“只要杀了我,你就不会成为“凤北”,对吧?”
谢洛河闻言,双手剧烈地抖动,眼中出现挣扎。
果然。
郑修知道自己说对了。
直到谢洛河以“秽气”凝箭,并瞄准了自己,真正动了杀心那刻,郑修回想起谢洛河之前言行举止的怪异、以及不经意间透出的焦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谢洛河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变成“凤北”,她并不傻,她早已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承认这个事实,而后她的一切会重新被凤北所取代。
她不甘心,她不愿意,所以她渴望着“归复常人”,只要“异人凤北”消失,她才能真正以“谢洛河”的身份存活下来。
这是,意念之争。
一念生,一念灭,一念间,将决定她是谢洛河,还是凤北。
谢洛河目光冰冷,内藏金戈铁马。
箭失上闪动的红花光影越发浓烈。
她的手忽然不抖了。
谢洛河勐地松开虚幻的弓弦。
黑色与红色两种光构筑而成的流光,从郑修身边擦过。
轰!
黑色流光射穿山壁,笔直地射向天穹。
漆黑的光虽然贴着郑修的身边掠过,但这一箭的余威竟将郑修的上衣尽数刮去,露出精壮的胸大肌。
郑修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巨大的洞穴直通天空,箭失射出的洞穴直径足足有两丈宽,表面光滑如镜,与其说是箭失射出的大洞,倒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切割出来似的。
外面灿烂的阳光投入。
郑修却觉得浑身发冷,冷汗涔涔。这一箭的威力已经不下于力出手的凤北了。
那一箭谢洛河如果没有移开,别说是射穿胸口,他很有可能渣都不会剩下多少。
谢洛河捏碎了弓,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如走到了穷途的困兽。
“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谢洛河绝望地抱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泪流满面。
谢洛河第一次在郑修面前展现出她的软弱,她的无助。此刻的谢洛河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郑修心中莫名一揪,上前将谢洛河拥入怀中。
谢洛河两手紧紧抓住郑修,指甲在郑修胸口抓出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救我……救我……”
“我不是凤北,我是……谢洛河,我是,我是,我是谢洛河。”
“救我……公孙陌。”
“求你了……”
谢洛河泣不成声。
“公孙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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