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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田庄相处的这几日,叶琼对于张景之的看法改观了不少,如今更同情起他来。

韩国公夫人,也就是叶琼前世的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也不知这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叶琼的印象中,韩国公夫人的身体可一直硬朗得很,不然也不会在前世这么可劲儿地磋磨她了。

叶琼叹息一声,将信收在了梳妆盒中。

……………………

叶仁良正低头琢磨着叶琼画的沟渠图纸。

这沟渠图纸是叶祁舒仿照前人经验所画,绘制时秉承的是“通水于田,泄洪于川”的主旨,图纸上井井有条、沟沟相通,设计得非常精妙。

时间紧急,叶家田庄里只挖了这图纸上主要的部分,但这沟渠的作用已经发挥得七七八八,想必等天晴之时再按照图纸部挖完,遵循旱时蓄水、涝时排水的原理,年年丰收不敢说,但至少不会再有颗粒无收的状况。

叶仁良不禁感叹一声,这就是读书的重要啊。

门上响起了通禀声,叶琼走了进来向叶仁良请安,还未蹲下就被叶仁良一把扶起,他笑着说:“琼姐儿来见我就不用这么见外了,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叶琼微微一笑,还是坚持行了礼,见叶仁良仍然在琢磨那图纸,便问了一句:“爹爹画的图纸,曾叔公还在琢磨吗?”

叶仁良大笑一声,叹道:“是啊。你父亲不愧是工部出身,还是读书人的头脑灵活啊!”

叶琼的眼珠一转,趁机笑着说:“曾叔公不知道吧,其实我爹爹不是进士科的,他是以明算科魁首的身份进的工部,我爹爹在读书制艺上,其实连我五叔都不如。”

叶仁良“啊”了一声,他一向只知道做官的都是进士,却不知道科举原来还分那么多科目,竟然还有一个明算科。

叶琼继续说道:“爹爹虽然不擅长写文章,但在算学和工事上却颇有天赋。当年祖父见爹爹确实无心读书,便放手让爹爹专心在算学与工事上,甚至还准许爹爹跟着木匠和泥瓦匠学习,由此,爹爹才能得中明算科魁首进入户部。”

叶仁良闻弦歌而知雅意,沉吟一刻后,说:“琼姐儿,你是要告诉我,世上并非只有读书制艺一条道?”

叶琼颔首,说:“这确实是我想告诉曾叔公的。各人的资质不同,所擅长的事物也不同,并不一定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就如我爹爹,钻研算学与工事照样可以入朝为官。我认为,叶家的族学也应该遵循这样的想法,应当多设几门任族中子弟学习。”

叶仁良微微拧眉,说:“可是,那些真正平庸的、没有任何一门擅长的学子,又该如何做呢?”

叶琼笑着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曾叔公,你务农多年,觉得务农一事,是需要学习的吗?”

叶仁良理所当然地答道:“这哪里需要学?不都是生一个娃子,让他跟着我们屁股后头看着学,等做得多了,也就知道该怎么插秧、翻地、堆肥了。”

叶琼的脸上浮现了果然如此的笑容,她还没说话,叶仁良便拍了拍脑袋,瞪大眼睛自顾自地说道:“务农怎么就不需要学习了呢!那个沟渠,就是你父亲这个读书人画出来的,若一味地只顾面朝黄土背朝天,田里的庄稼今天就会淹死了。”

叶琼说:“就是这个道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日是我爹爹画了沟渠图纸,经过授课以后,田庄里人人都可能画出那图纸,即使务农也能做到最出色。除却务农,还可以学裁缝、算账、木工等等,只要能够学会其中一样,就算不走科举之路,也能保证自己吃穿不愁。”

叶仁良拍着桌子叫好道:“说得好!那登科及第,岂是容易的事,千万人过独木桥,谁能担保自己不被挤下岸?与其削尖了脑袋,非要拖累家人撞那南墙,还不如学门手艺踏踏实实向前走!”

叶琼一直因为族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笑着说:“正是这么说呢。因此,我和琅堂哥商量过了,那些增设的课程里,还要加上教授技艺的课程,不知曾叔公有什么想法?”

叶仁良抚掌而笑:“我有什么不同意的,这法子好,好好教教旁支里的那些娃子!”

叶仁良说这话的时候,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他抬起眼又和叶琼发起了牢骚:“别的不说,就说我那小孙子祉佑,就是老拿着书去找你和世子爷请教的那个愣头青。哎哟,他就不是个擅长读书的,偏偏他母亲铁了心要他考个进士出来,那娃儿也心直非要逼着自己读书,好好的娃儿就这么读傻了,啧啧……”

叶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能和自己发这些牢骚话,曾叔公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了。

叶琼听着叶仁良的话,又犹豫地说:“曾叔公您是同意了,不知其他族老会不会同意此举……”

叶仁良拍了拍大腿,当即站了起来,说:“你放心,我去和他们说,叶家旁支里,我还是说得上话的。那几个都是看好处的,只要愿意听我的话,把这事儿的好处掰扯清楚,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叶琼欢悦地一笑,向叶仁良行了个礼:“那就多谢曾叔公了。”

叶琼自然知道叶家族亲们看重利益,只要把族学开设技艺课的好处说明白,他们自然会同意。

但,叶琼嫡支三房的身份,再加上先前二伯领着族老们的一闹,叶家族亲不会愿意坐下来细细听叶琼说话的。

因此,叶琼才从曾叔公下手。

曾叔公愿意出面说话,族学的事情多半就稳了。

话到这里,叶琼又似是感叹地说:“还好有曾叔公你愿意帮忙。叶家族亲们因为族学的事,对大房和三房都有些误会,二房本来倒是和族老们交好,却又牵扯上了纵火的事……”

说者看似无心,听者自然有意。

叶仁良若有所思,越想越是心惊。

琼姐儿来田庄是为族学之事,更是为了和叶家旁支交好的。

那叶家二房的两个姑娘跟过来干什么,蓄意纵火?蓄意纵火又为什么,是为了挑拨叶家旁支和三房的关系,不让大房和三房兴办族学的事能落实。

大房和三房与旁支关系不好,受益的便是二房。

二房是想争族长之位?

能使出这样的阴毒计谋,叶禅衍可不适合做族长!

相比之下,琼姐儿和大房可是真的做了实事,谁更适合这族长之位,可见一斑。

短短一瞬,叶仁良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向叶琼说道:“琼姐儿,叶家旁支,还是要倚赖大房和三房的,我会游说其他族老与你们多多亲近的。你二伯,心术不正啊……”

叶琼莞尔一笑。

曾叔公也是见过风雨的,果然稍加点拨,就领会了她话中的含义。

自此以后,二伯再想借着挑拨旁支与大房三房的关系,来谋取族长之位,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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