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绝圣地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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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p>

养性殿。</p>

那一条笔直大道，绵长千丈，台阶分明，拾级而上，从皇宫外围直通养性殿正门。</p>

殿内香炉点幽香，青烟袅袅升，上好白玉铺成的地面闪烁温润光芒，南山玄木雕刻而成的屏风上画有走兽，或盘踞高山之巅，或行走大地之上，或横卧江海之间，或置身市井之中，或屹立巨城之上，宛若一幅幅惟妙惟肖的超凡画卷。</p>

殿内内柱乃北海玄铁打造，历经了千锤百炼，矗立于此。</p>

每一根顶梁柱上面烙印一条条回旋盘绕的三爪金龙，栩栩如生威严，令人不敢直视。</p>

“苍州，飞云，洛河村方鸿。”</p>

“天生痴愚开了窍。”</p>

“练武五月，后天九层。”</p>

永盛帝回忆关于方鸿的资料，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朕听闻，方鸿自认方氏抄书人？”</p>

“禀乾帝，是这般。”</p>

内侍司高人俯首，简述一番。</p>

内侍司不同于镇邪司、诛妖司、入圣司、禁工司——天底下各个地方，都有内侍司之人，贫瘠落后的乡镇之地亦有收集情报的人员定居。</p>

并非个个都有功名在身。</p>

很多情报人员，只是寻常武人，只不过领取一份内侍司俸禄。</p>

其耳目遍布全国。</p>

一点不夸张。</p>

这时。</p>

永盛帝面上浮现微笑：“看来方鸿便是禁工司推演观测的那位诞生于苍州的人族天才……苍州诛妖司副司主吴贰上书进言，疑其不是天才，大抵看走了眼，朕观方鸿生平，明显去年觉醒，定是世代薪火相传的天才。”</p>

内侍司高人：“陛下明鉴。”</p>

永盛帝笑道：“呵，所谓天才，实则被篡改了名……方鸿能心向大乾，为冯氏学子担保，又从事微末营生，体察民间百姓之疾苦，民情之多艰，不以抄书人身份而感到屈尊辱没……好，很好，朕心甚慰。”</p>

“恭喜陛下，又得一天才相助。”</p>

内侍司高人忽地想起了什么，脸上也露出笑容，低声道：“那方鸿父母早亡，有一对双生妹妹，曾经因饥寒交迫卖身葬父母，在某处官身下府充当贱籍，沦为丫鬟……后来方鸿从洛河村前往飞云县寻亲，这才相认，令其摆脱奴籍，回归自由，开始练武。”</p>

贱籍世代相传，轻易不能更改。</p>

要么为国立功。</p>

要么乾帝大赦天下。</p>

要么……主家心善仁慈，允许奴仆赎买自身，愿意出面，前去官府，勾销那一份奴籍。</p>

奴籍之人，身不由己，乃是大乾王朝的真正底层——平民百姓，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住处，不到山穷水尽时，绝不会卖身为奴。</p>

“陛下。”</p>

“那方鸿展露实力之后，竟然没有为难那个施府。”内侍司高人觉得这事很有趣，又见永盛帝微笑，似乎甚悦，便讲出来，讨帝欢心。</p>

哪个天才不是自视甚高，自命不凡？</p>

较真的话。</p>

即使施府有恩情，也会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儿，更可能引起天才不满，随手打压，很是正常。</p>

对此，内侍司高人点评：“其言行足可见此人正直，品格高尚，不骄横，不跋扈，知晓是非。”</p>

但。</p>

永盛帝听了，笑容消失了，眼底露出极为罕见的光芒。</p>

饥寒交迫……</p>

卖身为奴……</p>

永盛帝喃喃低语了两声，眸子里繁星仿佛要统统炸开，面无表情，心头盛怒，夹杂着一丝惭愧，无意间泄露的威严令内侍司高人全身紧绷，惶恐不安，一下子跪了下去。</p>

“臣失言，请陛下息怒。”</p>

内侍司高人哆哆嗦嗦地匍匐在玉石地面。</p>

“爱卿。”</p>

“平身。”</p>

永盛帝眼帘微垂，道：“朕说过很多次，朝堂跪拜，此礼当废……朕即位六十九年，无一日懈怠懒政，不敢作乐，不敢庸碌；励精图治，安定国家；唯才是用，朝野清明；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沿袭旧制，以武生产，改善民生，造福百姓，定为国策。”</p>

“朕曾经立志……”</p>

“要治下万万子民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p>

“这么多年，却是忘了，大乾这片土地，无以称为盛世，还有很多饥寒交迫生事微薄的百姓。”</p>

殿内静悄悄。</p>

香炉青烟袅袅升。</p>

内侍司高人俯首躬身不语，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p>

当今永盛帝，志向太过高远了，完全是不切实际的荒谬梦想。</p>

大乾王朝，疆域辽阔，容纳着万万百姓。</p>

所有人全都吃饱穿暖？</p>

有住处，有营生，过上好日子？</p>

这是不可能的事。</p>

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亦是如此，世上总有穷苦人。</p>

‘唉。’</p>

‘永盛帝……帝心难测啊。’</p>

内侍司高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p>

或许，上京，府城，勉强达到永盛帝的期许，百姓们衣食不缺，吃得饱，穿得暖，有住处？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假象罢了。</p>

至于郡县，乡镇，不需要过多赘述。</p>

若非各府城下发大量物资，包括不限于民生相关的粮食，蔬菜水果，各式各样的扶持，郡县和乡镇根本没办法存活。</p>

人口实在太多了。</p>

一人一张口，一天要吃多少粮？要以成千上万钧的重量计算。</p>

可以说。</p>

相比于旧朝，大乾国不闹饥荒，没有饿殍遍野的惨况。</p>

单凭粮食这一点，养活无数人，弘不世之功，建大乾大业，永盛帝已经是一代明君。</p>

……</p>

按照内侍司统计：</p>

截止目前，州府的灵气长城少了几座，三百六十郡县，减少到两百余，但论及人口数量，却是亘古未有的五万万之数！</p>

此乃有史以来、开国以来，人口最多的年代！</p>

……</p>

内侍司高人窃以为：</p>

这就是盛世，最好的时代，国富民强武人多，朝堂清明，各司稳固，军事威武。</p>

因此。</p>

皇旨连发，举国宣战，平民百姓不恐慌。</p>

大乾即将开战苍禺妖国，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上阵杀敌，为国效命，建功立业——这是绝大多数功名在身的武人想法。</p>

……</p>

养性殿内。</p>

永盛帝一声轻叹，道：“朕与祖宗们相比，远不及也——想当年元昌祖宗绝圣地通，几乎摆脱了钳制，足以称为千古未有之变局，方有后世子孙，继承开创大业。”</p>

“奈何。”</p>

“终不能彻底变革。”</p>

“入圣司……入圣司……如今京城入圣司共有多少人？”</p>

永盛帝问道。</p>

内侍司高人俯首，回禀：“去年又多了六人，总数十九。”</p>

永盛帝颔首，沉吟道：“那三个天才各自属意哪个司，或九品朝廷，各州与边疆守军？”</p>

内侍司高人一愣，答不上来，连忙告罪。</p>

少顷。</p>

又一位宫女模样的内侍入殿，乌黑发如瀑，梳着凌云鬓，头戴白玉簪，坠着一串石珠儿，淡雅色布衣裹身，外披水墨色长袍。</p>

袍角褶褶如雪晶倾泻于地。</p>

步态高雅如月华皎洁绰约。</p>

她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盈盈一拜启禀道：“陛下，据各州密信函书，惠州天才汤阳星辰曾有言，愿入入圣司，攀登武道的巅峰……江州天才玖月，愿入镇邪司，令百姓不再入魔……苍州天才方鸿，愿入诛妖司，此人曾有言：诛妖之事，人人有责；毕生的志向理想是斩尽妖物，荡清妖氛，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p>

这位内侍禀告时。</p>

永盛帝面色微不可查地变化。</p>

……</p>

当听到汤阳星辰要进入圣司，美其名曰追求武道的高峰，永盛帝眼底闪过一丝杀意。</p>

……</p>

当听到玖月要进镇邪司，立誓减少入魔暴毙的惨事，永盛帝脸色变得温和了几分，轻轻颔首，似乎赞许，又好似不认同这个宏愿。</p>

……</p>

最后轮到了苍州的方鸿。</p>

那内侍面容清冷，如实禀报，密函情报来源于飞云县县令、县令、郡县之地镇守者。</p>

立志荡尽妖氛；</p>

亲自手刃妖族；</p>

甚至，重伤的妖族，全都让人留给他亲手击毙！</p>

“当真如此？”</p>

永盛帝面上笑意变得浓郁。</p>

“回陛下，绝无虚言，乃苍州知府密函上书所述。”那宫女模样的内侍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她活了两百多年，从来没见过以诛妖为己任的天才。</p>

这事儿。</p>

倒也挺稀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