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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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只是中午十一点左右，这种时间自然不会有人过来洗澡，除了伊莱恩这只浑身汗臭的狮子。他也没有多想，拧开水阀脱下衣衫就开始洗了起来，清凉的净水从莲蓬头上有节奏地落下，润湿着他的身体。那股汗味和粘腻的感觉也顺着清水一起往下流走，让他那身雪白的短毛逐渐恢复了应有的清爽。</p>

兽人的汗液和人类不同，油脂成分很少，基本只有水分。所以即使伊莱恩不使用沐浴液或者肥皂来清洗身体，只用水冲身子，也不见得会脏或粘腻到哪里去。可是伊莱恩想起自己之前差点就被邓格拉尔领主侵犯——而且很有可能在他不省人事时就被侵犯过了——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他于是把淋浴间里的沐浴液取来，使劲往自己身上涂，特别是，往下身涂。他只希望这能让自己稍微干净一点。</p>

但这是……何等肮脏的身体。他自惭形秽。他的肮脏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以前为了旅费也身不由己做过，让自己不齿的事情。这样肮脏的他，居然还能毫不在乎地和那纯洁无邪的孩子做朋友，陪那孩子玩吗？他的[真实]要是被知道了的话，恐怕只会被厌恶吧？</p>

伊莱恩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任由冰冷的水从天降下，淋在满布泡沫的他的身上。</p>

还是不要去见那孩子比较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那个孩子扯上关系的。那被称为[王子]的小孩，不知道是法兰西四个王国哪一个王国的王子。但从那群圣百合骑士的反应看来，克洛瓦尔说不定就是奥尔良王国的王子殿下。圣百合骑士团本来就宣誓效忠于奥尔良王。</p>

那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奥尔良王国？</p>

在历史上，那个被另外两个王国吞并了的，奥尔良王国？</p>

伊莱恩瞪大眼，突然想到了什么。</p>

如果现在的历史流向和九百年后异世界的历史流向完全一致的话，奥尔良王国在几年时间里就会灭亡，被巴黎王国和苏瓦松王国吞并。那孩子——克洛瓦尔——马上就会成为亡国的王子。奥尔良王国的三个王子，克洛多梅尔王的孩子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处死。不是现在，却确实地在未来的某天。</p>

等待克洛瓦尔的是必然而沉重的死，毫无名誉的死——像野狗一样，被他的叔父，[疯子]克洛蒂尔处死。</p>

伊莱恩全身不禁颤抖起来。</p>

这也太残酷了。太过分了。那样可爱和懂事的小孩，居然因为自己的出身，必须承受如此黑暗的未来。</p>

然后……重合了！</p>

此时伊莱恩脑海里闪过的是雷欧，是他自己，是索里斯王国曾经的遭遇。</p>

曾经美好的王国被毁灭，亡国之民受尽欺凌。软弱善良之人落难，而手执霸权的恶人得逞。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p>

他捏紧了拳头。愤恨，却在哭泣。真的要让这种悲惨的历史，一次又一次地重演？</p>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乎？那只是个人类而已，一个陌生人而已。伊莱恩和那个小鬼相识，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啊？</p>

即使他在乎，他又能做什么？历史的流向不会因为他而简单改变。难道他还得飞奔过去巴黎和苏瓦松，把试图毁灭奥尔良的巴黎王希尔德贝尔特一世、苏瓦松王克洛泰尔一世，全都杀掉？想想都觉得不现实！</p>

——为了那个孩子，他到底能做什么？</p>

伊莱恩强迫症般地把身体清洗得一点污垢都不剩，然后换上干净而宽松的短袖衣裤，试着去找克洛瓦尔的包厢。实际上那包厢并不难找，因为这艘船的规模本就不大，头等舱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他只要靠近，就能远远看见两名圣百合骑士全副武装地守在包厢门口。</p>

＂你总算来了，王子殿下在等着你呢。＂女骑士兰蔻看了伊莱恩一眼，＂但是进去之前先搜身。很抱歉你不能带武器进去。＂</p>

伊莱恩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佩剑和战术腰带都摘下，递到那名女骑士手中。他又接受了圣百合骑士丽娜的搜身，然后才被允许进入包厢。</p>

＂你来啦，大哥哥？＂小王子自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在那里乐呵呵地笑着，无忧无虑：＂咱们玩什么好呢？扑克牌？＂</p>

＂什么都、都可以啦。＂伊莱恩露出苦涩又温柔的笑容，在桌子前坐下，与克洛瓦尔面对面地坐着：＂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p>

＂嗯？可以啊，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那孩子还不知道伊莱恩的真正想法，而且谁会在乎呢，一个小孩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有限，哪怕他是王子。</p>

＂那、那么，我们开始吧。＂伊莱恩从桌子上取来那副扑克牌，开始洗牌。</p>

十分钟后。</p>

＂我认输，认输啦。＂小王子五体投地般趴在桌子上：＂天，大哥哥玩扑克牌好强啊，感觉根本没有赢你的可能嘛！为什么我自己洗牌还偷偷换了张牌，还是赢不了你啊？＂</p>

＂所以你刚才果、果然出千了……＂伊莱恩有点不高兴地说。</p>

＂抱歉啦！只是一次嘛！下次不会啦，我保证！＂</p>

伊莱恩叹了口气：＂总、总之你投降就好……＂</p>

＂投降啦，彻底地。＂克洛瓦尔爬起来说：＂我记住这个教训了。以后都不要跟伊莱恩大哥哥玩扑克，不可能赢的。可是愿赌服输，来说说你的愿望吧，希望那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p>

＂嗯……＂白狮人少年看了一眼在场的数名圣百合骑士：＂这个……我想和你单、单独谈谈。＂</p>

＂好啊。＂小王子转而对那群女骑士说：＂你们都出去。不准偷听。＂</p>

＂可是王子殿下，这也太危险了！和这种不明来历的人共处一室，还没有我们保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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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要害我的话刚才就害了，他根本没必要从刺客手中救下我。＂克洛瓦尔道：＂总之你们出去。一下下就好。有什么事我会大喊的，不用担心。＂</p>

＂那…好吧……＂女骑士们无法违抗王子的命令，只能招办，一一离开了包厢。</p>

＂那、那么，克洛瓦尔，我的愿望是——＂等其他人走后，伊莱恩继续说：＂我希望你离、离开法兰西，到大不列颠避难。我会跟、跟亚瑟王谈妥这件事的，让大不列颠国王保证你的安全。总、总之你不能继续留在法兰西了，很抱歉，但是奥尔良王国很、很快就会灭亡，如果你还留在这里的话，等待你的只、只有一死。我不想看到你死。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