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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
渔人持竿垂钓于江湖,择精饵,欲得奇鱼乎;鱼忽至,咬致饵落;饵反食鱼;折其竿;复上岸与渔笑而言:尔与吾,何为饵,孰为渔……
摘自《巴渝.志异》
晋,甘露七年。
洛都,飞矢如蝗,遮天敝日。
阳光切割成若隐若现的万道线条,失去了耀眼夺目的毒辣。
大地上火光雄雄,黑烟滚滚直上云霄,硝烟刺鼻,血流成河,城外广阔原野竖起各种战旗,抽光水的护城河只剩下深及齐腰的淤泥,沿河奔弛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身后全是长弓硬弩一排排整齐的弓弩手。
不计其数的强弓硬弩不停发射箭矢,弓弩张驰,弦鸣如雷。
相比之下,城上箭垛间强弩反击显得稀稀拉拉,完全起不到太大威胁。
巍峨高耸城墙上不断有人跌落,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号,锋利的箭镞穿透骨头,大如磨盘的飞石雨点般砸向城墙走马道,很多飞石箭镞甚至裹着油布,浸满火油,城墙上到处都在燃烧,到处是火山炼狱。
更有不少抛石机投出的火焰飞石飞进了城墙另一头,砸穿了无数房顶,引燃了无数民居。
孤城。
千年古都洛城,如今已是一座孤城。
四面八方总计八路叛军反王,层层叠叠,把古都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十万叛军反王,守城军队僅僅只有五万之数,绝大多数还是临时从城中各坊临时征调的平民百姓。
能守十八天而城不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奇迹,当然也归功于叛军反王们各怀心思,行动不一。
摔落在城墙下的守城士兵,并有摔死在墙根下,而是死鱼般重重地砸在严丝合缝不漏出半点空隙的盾甲上,每一面盾甲下都有一到两个攻城士兵死命以肩背朝天顶着,抵挡着从高高的城墙上砸下来的一切。
所有那些掉落下来死或半死的重甲士兵,随无数块盾甲波浪起伏,不断被抛起,滚动,最后从盾甲阵边沿滚落,跌入城外护城河厚厚淤泥中。
即使侥幸没被飞蝗利矢射死,摔下城墙也还剩下了半条命,掉进护城河足可陷死牛马淤泥,生存下来的机会也等于为零。
城墙下密密匝匝布满了朝天举起的盾牌,从上往下看,鱼鳞也似,整齐排列,交错相互,阻挡下落的一切。
砸击发出轰隆隆雷鸣般巨响,不时让鱼鳞盾阵塌陷,出现短暂空洞,下一瞬间,就会被新冒出来的一块块盾牌弥补完整。
高处下落的砸击令人恐惧绝望。
而城墙守军望着日渐减少的擂石滚木,悲观甚至超过了那些随时会被擂石滚木砸成肉酱的叛军。
生死相决,投降吧,城外三十万,甚至还在不停增长的叛军数量如狼似虎,所过处寸草不生,十不存一,背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难道让亲人暴尸荒野,任人屠戮,娘子女儿成为禽兽玩物;战斗吧,敌我数量悬殊太大,终有一天,城墙会倒下,尸骨将掩埋其间,再不见天日。
远处群山沉寂,鸟儿失去了踪迹;悲风淅淅,吹落的不是雨点,而是刺鼻的灰烬;阴云厚积,如同鬼神聚集;惨淡的日光映照着城头残破的大旗,变成一堆瓦砾的城楼笼罩着灰烬白霜。
令人心伤,惨不忍睹,人间哪还有像这样的!
不透阳光的盾牌下,一个个年富力强的壮汉们口中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号子,与其说是整齐的号子声,不如说是恶狼饥饿时发出的嘶吼。
怒吼声湮没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湮没了因擂石滚木撞击而骨碎筋折同伴们发出的痛苦呼号。
所有的疲倦、恐惧、愤怒,在万人齐声呼喝中变成了动力。
曾几何时,他们大多数人在城上、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人眼中比蝼蚁还不如。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把那些人踩进脚下烂泥中的希望。
就在眼前,在一块块坚守不退的盾牌下,就在他们以血肉之躯,扛着数十斤盾牌拼死掩护的那些人挥舞的锄头尖。
盾牌掩护下,上万人手持锄镐,拼命挖掘着城墙根基。
城墙外表包裹的巨大墙砖被一块块挖了出来,露出砖石后不知经历多少岁月凝固的坚硬夯土。
这些比砖石还坚固的夯土在万把锄镐挥舞下逐渐分解、崩碎,尘土飞扬,泥沙俱下。
深深的沟壑出现在城墙根,贯通百丈,如松软泥土中蚯蚓拱出痕迹,扭曲丑陋,毫无美感。
然而他们不需要观感,只需向深处尽力挖掘,拼命地挖,一刻不停……直到屹立千年不倒的城墙某一刻轰然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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