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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钵清水,装于白玉钵中,清可鉴人。公叔华嗅了嗅,再传于卫伯余和釐夫人,以证明此是一碗干干净净的清水。他拈过一枚雪亮的银针,犹豫着是否即刻要动手。
管姬再一次扑到卫伯余跟前,哀求道:“君上,这一动手,即便认定我儿是君上亲生。他日也会被世人诟病是被君上怀疑过血统的孩子。你叫------你叫我母子将来如何在朝歌立足?”
卫伯余轻轻握住管姬的手,他的手势轻得好似棉絮一般,无力说道:“终究是咱们的孩子才最要紧。”
说完,他踅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公叔华一针扎下。殿中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鲜血“咚”一声落入水的轻响。乳娘从襁褓里摸出孩子藕节样的小腿,公叔华狠一狠心,闭眼往孩子脚背一戳,一滴鲜血沁入水,孩子觉得痛,立时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公叔华亲手捧起白玉钵轻轻晃动,只见钵里新盛的井水清冽无比,水波摇动之后,两颗珊瑚粒般的血珠各自为政,怎么都不靠拢。又等了好一会,两颗血珠依旧不融合。
卫伯余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案几的扶边上。那案几本是赤金镂空铸就的,花纹繁复,卫伯余一掌击上,面色因为吃痛而变成赤紫。
仲子眼中浮起如鲜血般浓重的快意,釐太夫人怒喝道:“大胆管姬!还不跪下!”
管姬浑身一软,无力地瘫倒于地上,釐夫人环顾四周:“来人!剥去她如夫人的服制,关入冷宫!”
“等等!”卫伯余眸底血红,有难以言喻的被撕裂的伤痛,他伸手狠狠捏住管姬的下颔:“寡人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这样对待寡人?”
管姬拼命摇头,下颔有被捏碎的裂痛,她已说不出话,挣扎间,唯有两滴清泪滑下,落在卫伯余的手背。似乎被烫着了一般,卫伯余轻轻一颤,手上松开两分力道,不觉怆然:“你太叫寡人失望了!终究------你不是她!”
釐夫人冷哼一声,语音清朗:“此事不能这般善了!这孽种既非君上的血脉,到底是不是石家的,尚需查个究竟!来人哪,传本宫谕令,召石氏父子速速入宫!”
釐太夫人这一声吼,倒叫卫伯余明白了。本以为这场闹剧是为的阻止自己立世子,看来其真正目标在扳倒石氏。石家先祖为周天子派往卫国的王监,代为上卿,在卫国树大根深,而今自己君位不稳,民心不附,若再失去石氏这一支撑,结果可想而知了。他用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位同龄的继母,却也无可奈何。
殿外侍卫传话进来:“上大夫石角携妻与子媳,于殿外披发跣足谢罪,请示是否让他们入殿。”
公叔华怒不可遏:“这个意图借孽子谋朝夺位的贼子,竟敢来上殿?”在座的宗室亦是议论纷纷。
“公叔,各位宗亲。石角来得正好,今儿这事正该当众查个一清二楚,省得日后再来掰扯。传他们入殿!”釐夫人镇定下令,没人听得出她心中的淡淡失落之意。
石角与儿子袒露上身,其妻与媳则披发跣足,失魂落魄地走入殿中。
釐夫人冷哼一声:“男的负荆请罪,女的脱簪待罪,石大夫的消息好灵通啊!”
石角早有准备:“昨日子媳之婢女荷花一夜未归,听说入了公宫。子妇自知不好,将其中情由禀报。下臣一听,真是五内俱焚,急急入宫请罪。请太夫人与君上降罪,我石氏满门无有怨言。”
公叔华忍不住插问道:“这么说,管姬之子果真是石氏的血脉?”
“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这便跟你拼了!”管姬忽然拔下发间金簪,瀑布般的黑布散落腰间,猛地扑向石嗣子。事发突然,众人都未及反应,那簪子插入石嗣子的咽喉,顿时血流不止。须臾之间,那青年只剩出的气却没有进气了。
“大胆贱妇!竟敢当殿行凶,来人,把这贱婢押下去!”釐夫人怒起暴喝道。
“君上,君上!”管姬满面泪痕,冲着卫伯余发出凄厉的哭喊:“妾是被这恶棍强占了身子,不意有了身孕。自入宫以来,君上对妾爱护有加,妾实在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般欺君之事。君上,妾心中只有您------妾这便以死谢罪!”
说完,她奋力推开来拉扯她的侍卫,将那金簪深深扎入自己的咽喉,身子晃了晃,便倒下不动了。大殿之上,顿时血流满地,人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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