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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召伯虎的汇报,周夷王的眉头越攒越紧。虽然他已知太子在汉水上险遭不测,却没想到后头还有如此隐情,更没想到竟牵扯出先昭王当年的死因。楚国虽退兵,但国力未大损,只怕休养几年又会卷土重来。可最揪心的是东面的齐国,如此看来似乎有与楚勾结的迹象。齐国可是中原首屈一指的重要国家,姜太公吕尚的封国,若这样的国家都能和楚蛮勾搭,那不仅是周室的威望扫地,恐怕社稷之根基动摇也是可以想见的。
“依卿看,太子遇刺之事定是齐国在后主使吗?”周夷王问。
“禀大王,”召伯虎欠了欠身说:“仅凭几支带有海盐腥气的羽箭的确无法落实物证,但种种迹象表明,这群刺客的确是来自于齐地。或许齐侯并不知情,但王子姬皙定脱不了干系。他远在营丘,却能遥知我镐京王宫之秘事,臣想朝中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爱卿不必说了。”周夷王一挥袖:“此事孤已有数。王子皙在镐京经营日久,与丰镐之领主宗亲们利益盘根错结,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此事需缓图之。”
“是。”召伯虎从袖中抽出一书简:“大王,这是随侯的上书。请求将铜绿山划入随国疆域内,以保证大周国脉的安全。”
周夷王接过书简来扫视了一眼:“这个随侯,一直对铜绿山垂涎三尺。此前本是由鄂国产出铜饼,由他随国派兵护送走随枣通道,经‘金锡之路’运至函谷,他觉得为他人做嫁衣裳,一直嚷嚷叫苦。这回鄂国丢了国都,倒给了他机会了。也罢,铜绿山如此重要之地,非强国不能守,就应许了他吧!毕竟同是姬姓血脉嘛!”
召伯虎有些踟蹰:“可是鄂世子姞驭方已经送妹入京为贡女,臣想他也是不肯放手铜绿山的。”
“哼!不肯又如何?他们父子丢了世受的封地与国土,如今还要孤王另外给他划拨土地建国,怎么还有脸把着铜绿山不放?一个女子而已,孤岂会为了她而耽误国事?”
“是,大王英明。”召伯虎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泛过一丝苦涩。那个月夜下篝火旁吹埙的小姑娘,被亲哥哥当做物件贡献入宫,却根本无望换回母国想要的利益,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你是说,今日大殿平静如常?”周公府内,姬定正坐于案几前,左手执一只竹签,右手执刻刀,边眯缝着眼刻字边听家臣梅伯的禀报:
“是的,太子与召公子一齐入殿谒见大王。听说太子还给大王带回了铜草花,大王十分欢喜,传令宫中绣坊今春的所有服被绣品都用铜草花打样,以纪念此次南征大捷。”
“哦?”周公定放下刻刀,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他们,小瞧了这个还没有八岁的太子。他可真是人小鬼大呀!”
“国公爷,”梅伯目光有些躲闪:“咱们这回行事有些露底了,听说召公派的人已从营丘回来了,怕是早就怀疑消息是咱们透露给王子皙。这事怕是捂不住了。”
“知道了又如何?”周公定把手中竹签一扔:“我乃世代袭爵的周公,除非是公然兴兵谋反,否则大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是架空手中权力罢了。不用管它!对了,纪侯是要入朝了吗?”
“是的,纪侯已从国中出发,大约要两个多月才能赶到镐京朝见。”
“他一入镐京便迅速告知于我。”周公定目中寒光一闪:“番己王后太精明了,有她护着,太子之位难以撼动啊!”
天已完全黑了,明月当头,浮云涌动,薄薄的云层一团团,一块块急速向南行去,犹如千军万马衔枚疾走,无声无息,无止无休。月光冷冷,透过云层倾泻而下,照在镐京王宫黑压压的层层屋宇之上,给人一种萧然惨淡的寒意。
秋寥宫几扇摇曳着若明若暗的灯光窗里,传来一两句人声,这声音宫女们太熟悉了,那是属于中宫令獳羊姒的:“既然只是吐奶,那奴婢也好回禀大王,以免大王与王后挂心。”
过了一会子,依然是那个声音:“不过纪姜娘娘,二王子也半岁了,别的孩子这般大时早不怎么吐奶了。您可得上点心好生照看着,大王政务繁忙,您可得为大王分忧哇!”
接着是一阵衣袖摩擦之声和脚步声,想是来人已远。不一会儿,从里屋传来一声“当啷”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坏了。这声音,把门口两个值夜的宫女吓得一哆嗦,彼此攀谈起来。
“咱们娘娘这是怎么了?今儿火气这么大?”宫女甲问。
宫女乙答曰:“旧毛病了。回回请不动大王都这么发脾气,看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之前大王在别的娘娘那里,有多少回说不舒服什么的,硬把大王拉回来,连孟姜娘娘临产时,她都使这一招。今儿是太子南征回宫,大王早上没出城相迎,晚上自然要在王后那里三口儿团圆吃饭的。没想到娘娘还使这一招,我要是大王,也烦她了。”
“也亏得王后能忍,一直没见她发作过。”
“王后娘娘,厉害着呢!面上不动声色,一直纵着她,待到了时机再一击而中。早上娘娘硬拖着大王,听说朝中大臣已经有议论了,这晚上她还要这么作,谁能忍得了?大王再宠爱娘娘,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纵着她呀!”
“咱做奴婢的,也不敢劝呀!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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