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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十一岁的南真出家做了小沙弥。

摩诃僧祇律卷二十九,以年龄区别沙弥为三种:一、驱乌沙弥,年龄在七岁至十三岁之间,已有驱走晒谷场上乌鸟之能力。二、应法沙弥,年龄在十四岁至十九岁之间,不久即可参与出家生活之沙弥。三、名字沙弥,年龄已超过二十岁,然尚未受具足戒,仍为沙弥者。以上三者合称三沙弥。沙弥所受之戒称勤策律仪,又称沙弥戒,凡十戒,即:一、不杀戒,二、不盗戒,三、不淫戒,四、不妄语戒,五、不饮酒戒,六、离高广大床戒,七、离花鬘等戒,八、离歌舞等戒,九、离金宝物戒,十、离非食时戒。

南真没有做受戒法式,宝象和尚只是让戒律院的一个僧人为他修整了下仪容,一身沙弥行头配上光秃秃的小脑袋甚是可爱。

宝象和尚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寺院里等级比较高的僧人而已,并不是他想象中慈眉善目的老法师。长青师叔把他送到慈恩寺的当天就走了,临别时交了一个包袱给他,嘱咐他一切要听从宝象师傅的安排,没有更多的言语。

一个没受过十戒的小沙弥不是真正的小沙弥,南真懂事机灵,那些戒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多余的圈圈,多年的凝元大法修习早已让他脱胎换骨,岂非一般小孩子可比。

寺庙里的小沙弥有好多个,甚至比他岁数小的都有。大唐后期的藩镇之乱到大梁建立的经年战乱让社会长时间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像南真一样国破家亡的的孩子可不止他一人。

寺院的生活对于他来说与道观没有多大区别,虚极静笃换成了无我无相,三清祖师换成了佛祖菩萨,修的一样是一颗本明心。圣人有言:‘修道之人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何为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佛祖有言:‘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内明心可洞察一切事物的本质,我有身有心,可如何才能找到我的内明心?南真知道六层之后的混元炁只有靠悟靠机缘才可能一层层突破,因此,他在寺里不但需研读佛门禅机,道家先圣的经典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月了,南真始终没见过宝象禅师,他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每天练炁看书的时间都很紧张,因为他总有许许多多做不完的杂务,什么扫地、砍柴、挑水都是轻松的,打坐念经是他最苦恼的事。身负六层混元炁劲,体力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原来与长青师叔在一起时他可从来不用去做这些粗活,如今面对这些他也毫无怨言,他明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道理。但是这个念经打坐却大伤他脑筋,不是他不愿去参禅,而是有口无心的过场太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后来,他在做念经的功课时改修混元炁,顺带念经禅悟,但是效果不好,时时得防备那些管事的督查。

这样日复一日的苦修,他的混元炁劲没有多大进展,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对于佛学的一些经典他却实实在在地领悟了不少,在一部叫《观呼吸》的域外法师的著作中,他知道了呼吸对禅修的重要性,书里强烈建议禅修者从专注呼吸开始,以达到某种程度的定力。修习者的气息要深长细匀,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防止意念走神。气息对实修的效果影响非常大,能否进入凝神状态是实修能否取得效果的关键,实修最忌走神。

这些最基本的道理师叔原来是说过的,但那时只是被动的接受,如今从书本上、从佛家的经典中又给他了新的契悟。《楞严经》里宣说觉性是人的宝藏,这与道家的内明心就是一个道理,而禅宗的明心见性就是修炼内明心,内明心是真心,意识心是妄心,一个是永恒不变的,一个却是时刻变化的。

一年过去了,宝象禅师就像消失了一样,南真都快要忘记了此人。

大慈恩寺从唐中期建立到如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寺内高僧曾今还有过云游天竺的壮举,与那西天取经的玄奘大师相比也毫不逊色。所以,寺内的藏经阁珍藏了许多中外著名的佛学经典。南真这样的小沙弥是不可能看到这些经书原本的,他们平日里所抄的那些经书都是些后世的传抄本。

第二年秋天,南真因为没有受过戒,被调到了管理内勤和接待等杂务的客堂,从此就再也没机会接触到那些珍贵的佛经了。对此,南真也没有失望,因为他心里就从来没有什么希望。在迎来送往的勤杂工的工作中,他觉得比起原来整天的念经打坐要快活多了。只是他的功法几乎没了多少进展,学到的尽是那些人情世故小伎俩。对这些察言观色的功夫,他的天赋可不多,甚至是极其迟钝。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四年过去了,十六岁的南真普普通通,大概是他修习的道家功法对饮嗜克制的缘故,别的小沙弥不是白白胖胖就是黑黑壮壮,他却体型则偏瘦,五官清清秀秀,不经意之间到还有股不入凡尘的气息。不过,在众沙弥中,他还是属于那种默默无闻的存在。

中秋一过,他马上就是十六岁,四年多的沙弥生活如清风拂柳般过得波澜不惊。整日不是随管事僧人去集市采购寺内供给,就是协助管账师傅算计开销用度,或者充当接送香客的任务,谁让他是个没受戒的小沙弥呢,在僧侣们的眼中他就是个挂了名的俗家弟子,这些活本来就天经地义地是他份内之事,老老实实做事才是他的本分。而练炁练功的进展却像老牛拉车般地慢慢悠悠,甚至不见丝毫提升。二十岁之前掌控太岳剑的小任务一天天变得的沉重起来,修为不但没有提升多少,什么新的技巧和招式更是没学到。师叔和格丹在这四年里也没有任何音讯,在这里碌碌无为的生活渐渐地让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那道家的‘无为’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圣人应该是不会骗他的,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在寺庙里无所作为了四年。

有时,在这些杂务中他也会有满足甚至是欣喜的感受,比如因为自己的细心谨慎,在做账务的过程中为寺内的开销节省了一大笔开支,又比如在寺庙附近的山林里从猛兽利爪下解救了一家老小,当然了,此事只有他知道,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绝世功法。再比如在接待香客时,由于自己还算可以的佛法禅理赢得了某位乡绅的好感而为寺里获得了一次小法会的机会。这些世俗的荣誉和功利时常在触动着他那人人皆有的虚荣心,他有时也困惑和茫然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高深的混元炁劲可以让他在江湖扬名立万,给他带来荣誉和权力,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监事和管事僧人,还有那些来寺里烧香请愿还愿的高官显贵也要对他客气三分。随着少儿到少年人的过渡,他的心性已然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开始不再满足于逍遥自在,不再觉得平平淡淡就是真。

五月初五,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接下来就是几天的细雨霏霏。清明的热闹刚刚过去,这时的寺院里比较冷清,为数不多的香客因为阴雨早早就离寺而去。南真回到卧房,俗家弟子的大通铺卧房,师兄弟们也都或坐或卧在铺上各行其是,南真的铺位在中间,爬上床铺稍作休息马上就要去主殿听住持师祖讲经。这是每月例行的讲经大法会,会由寺内高僧轮流给弟子们说法,期间没有像平时小型法会的辩论,时间不长,最多一个时辰。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高僧身体不太好的原因,这种法会中间的修习时间比较多,高僧们虽不是频繁出去入,但一场法会下来,中间总要停下来休息三四次。南真一般可以盘坐几个时辰不动,这种一两个时辰的入定他倒是已经不在乎了。

另外,他觉得这些高僧的佛法修为还是比较高深的,刚来时还颇有些不耐烦,可是渐渐地他觉得他们宣讲的经纶里好多道理与自己的认知不谋而合,所以,后来他可没有一次再马虎对待了。到是平时小型的法会,他没有怎么用心,那些弟子的水平对他来说难免有点差强人意,他一般都是默默地盘坐练炁,不参与辩论,师兄弟们觉得他很孤僻,都不爱搭理他,他呢,也我行我素,不搭理其他人。因此,大通铺上,他被安排在正中间,成为两个不同观点辩论方的分界线。他也毫不在意,对我不满可以,想占我便宜也可以,但大家都知道他的身手不一般,所以也没人真的敢得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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