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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予怀没有感受过不怀目的不需回报的好,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揣测霜鹂的目的。
他总是觉得她有些做的太过了。
是即便是他,也觉得太过了的程度。
他看见她跪晕在雪地之中,明明那么难才拿到了药,回来之后却一声不吭,只言片语都不在他面前讲述。
他看见她舍不得吃食,时常饥肠辘辘,几日下来脸都消瘦了一圈,却还是日日端出足够他饱腹的食物,耐心安静地伺候他用膳。
她会对他露出柔和的笑,偶尔会抬起那双很好看的眸。
对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眸。
是殷予怀见过的最好看的眸,好看到,最初殷予怀总觉得,这双眸不应该出现她的身上。
毕竟,即使她真的对他很好,即使是连他都不能再挑剔的程度,他还是厌恶她。
只是可能,慢慢的,没有一开始那么厌恶了。
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那一天。
那日,她端来了一盘肉。
是很普通的肉,但是按照守卫克扣的习惯,这肉,原本应该到不了他们的院子之中的。如今能够被她做成膳食,便是有猫腻。
他看着她面上一无所知的笑,握紧了手中的书卷。
他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不能轻举妄动。按理说此时殷予慈和宋映葭,如何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他。他们两方,这个时候应该打得正厉害,谁动他,便是给对方留下把柄。
即便是动他,也不该用如此愚笨的方式。
但是如此愚笨的方式,霜鹂也没有察觉出来不对。
那日,他没有用她送来的肉。
殷予怀也知道,按照霜鹂的习惯,肉这种东西,定是都给他送过来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他没有睡。
其实到了他平日休憩的时间了,但他只是推开窗,望着窗外的月。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直到夜里那一声尖叫。
奔出去那一刻,他有些心慌,那种他无法解释的心慌,在看见霜鹂脖颈处的衣服被拨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顿在心间。
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颤抖的。
他的眼眸中只有霜鹂。
他不需要抬头去看,除了那两个守卫,没有其他人,会如此鲁莽和下流。
殷予怀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地上受惊颤抖的人拥入怀中,但是从那一刻起,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即便是他,下意识的忽略下,也能够意识到的不一样。
但是这种“不一样”是什么,殷予怀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是,绝对不可以是爱。
怎么可以呢,一个小小的通房,一个曾经最卑贱的奴,一个即使陷阱就在眼前还是会笑着向里面跳的人,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呢。
对,他绝对不会的。
他们之间,有如云泥。
那日之后,霜鹂开始有些依赖他。
殷予怀开始越来越多地从霜鹂眼中看见爱慕,他最开始,会有些下意识地逃避这种爱慕,不是厌恶,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他总是会在与她有关的事情上有许多不太一样的情绪,有许多他都无法描述出的情绪。
但只是很短暂,很短暂的瞬间过后,殷予怀意识到,还有什么,比爱慕更能够填满一个人呢?
要填满一个空白的人,让她全身心地愿意为你去做事情,还有什么,比爱慕更好呢?
没有了。
殷予怀向来不屑于男女情爱,母后与父皇也曾经是少年夫妻,也曾鹣鲽情深,可后来呢?母后生下他难产于坤宁宫时,父皇正在那个通房的床上春|宵。
男女情爱,便是这世间最讽刺的东西。
至于霜鹂。
那时殷予怀想“她好歹曾有帮助于孤,待到他复位之后,便将她留在身边吧。”
他给不了她情爱,但是她既然希望留在她身边,他便满足她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之后的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直到殷予愉的出现。
一切如殷予怀所料,但是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当霜鹂放下手中的笔,从他的视线中离开,奔赴墙头的殷予愉时,殷予怀轻轻望了窗外很久。
殷予怀是知道青嬷嬷的事情的,虽然青嬷嬷的事情上,他暂时没有查出更多的东西,但是够了。
他知道霜鹂与殷予愉,此生都不能在一起,便够了。
殷予怀也曾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喜欢过霜鹂,毕竟他解释不清那些不知道为何的情绪。但是仅有那么一瞬,太轻微了,转瞬即逝。
即使是男女情爱,在他的世界中,也太渺小了。
更何况,这个人是霜鹂。
是一个小小的通房,是一个冷宫的宫婢。
是的,殷予怀不会喜欢霜鹂的。
至于殷予愉和霜鹂的事情,他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即使他不要了,扔掉,毁掉,这辈子都不会留给殷予愉一分。
无论是皇位,还是霜鹂。
他不爱霜鹂。
教导她那些宫中生存需要的一切,只是因为她曾有帮助于他,待到他复位之后,会随她的心愿,将她留在身边。
但是为什么要骗他呢?
他对她,明明已经超过了对常人的包容。
殷予怀不明白。
为什么他已经给了霜鹂那么多次机会,她却连一声坦白都不愿意呢?
在她心中,他是不是也没有那么重要。
那些曾经的画面在他的眸中一点点闪过,那双冰寒的眸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再没有了平日的温柔。
殷予怀推开窗,看着黑沉一片的夜色。
他已经给了霜鹂很多次机会了。
但是她一次次让他失望。
今日,依旧是用一个拙劣的谎,应对着他。
他真的太失望了。
那封信已经送出去,外祖父的军队已经到了幽州。
半月之后,恢复储君之位的诏书便会到废院之中,他就要离开这个囚|禁了他七个月零四天的废院了。
至于霜鹂。
殷予怀眼眸缓缓垂上。
至于霜鹂,便留在这个废院吧。
半月后。
霜鹂轻轻地戳着自己鼓起的脸,犹豫地看着手中的早膳。
自那日之后,殿下已经许久未见她了。
她知晓殿下生气,却又寻不到解决的法子。
那日她虽然摔的重,但是万幸没有落下什么伤,隔日为殿下送去早膳时,他便已经不见她了。
这是殿下第一次对她如此冷漠,冷漠到,霜鹂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即使在一个小院之中,如若殿下不想见她,她依旧是见不到殿下的。
即使只有一门之隔,但是她已经失去了推开的勇气。
但是霜鹂知道这样不行,这样是不对的。
她给自己鼓气,今日即使再泄气,也要和殿下解释之前的事情。她如今的伤已经好了,便不提伤的事情了。
但是有关她的一些事情,还是要和殿下解释清楚。
已经半月没有和殿下说上话,霜鹂心中有些紧张,吞吐了几声之后,默默地咬着唇。
殷予怀从书房内出来的那一刻,淡淡地看向了霜鹂。
霜鹂欲张口,小院外却突然传来很大的喧闹声。
“沉冤得雪,老臣恭贺太子殿下!”
“恭喜太子殿下复位!”
霜鹂原本已经要说出口的话语,淹没在一声比一声声音大的恭贺中。
殷予怀淡淡看了霜鹂一眼,随后拂袖从霜鹂身边走过。
桃色的花瓣被风缓缓地吹起,落在霜鹂的脚前。
恍若一道天堑,在这一刻,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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