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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方才那一瞬间的事,史磊比孟彰自己更过不去。
如果孟彰不愿意抬这一手,非要拿着这件事不放
不论太学里到底怎么判处,也不论旁人是怎么的论说,史磊史先生心里就始终存在着一份枷锁。
孟彰心下更深处,有一丝慨叹闪过。
品格越是高尚的人,其实就越容易背负道德上的包袱,越不能容忍自己的越线。
张学监细看着孟彰,神色不动,只再一次确认道“你确定吗?”
“学生确定。”孟彰又一次点头。
阴灵的道路很艰难,史磊史先生一生清誉也同样难得,既然史磊史先生已经斩断了那份贪念,孟彰同样愿意稍稍退让一步。
到了这个时候,张学监才快速露出一点笑意。
孟彰心念急转,却又拱手,郑重跟张学监拜了一礼。
“学监,于史先生之事,彰也有所不解,还请学监能为彰解惑。”
张学监定睛看他“你想问为什么?”
孟彰点头“史先生是太学童子学里的先生,他更在童子学里授学多年彰不信史先生是个轻易就能被贪念动摇心志的人,是以彰心中不解,何以史先生会在见了彰以后,表现得如此失常?”
张学监沉默一阵,只凝望着孟彰,久久没有说话。
孟彰再拜得一拜“彰今日在太学,有诸位先生、学监看顾,倒不必太过担心己身的安危,但彰并不是日日都留在童子学里的,彰留居府上,每日来往于府上及太学,日后或许还会往外出行”
“彰不愿平白无故就丢了性命,沦为他人口粮或炼材,还请学监能与彰明说。”
张学监缓慢道“但你应该清楚,你身边有安阳孟氏的力量在护持看顾着你。”
若不然,孟彰为什么能在阳世的安阳郡里长到身体支撑不住灵魂方才夭折?若不然,孟彰又怎么能够一路无事地从安阳抵达帝都洛阳?若不然,孟彰在帝都洛阳里的这段日子,又怎么会平安无事?
孟彰摇摇头。
“学生能在阳世安然长至这般年岁,确实是蒙赖阿父阿母看顾庇护,但那大抵也有学生长年卧床,足不出户的原因;在安阳里”
孟彰扯了扯唇角。
“安阳,是孟氏的地盘。”
这一句轻易带过后,孟彰又面色不改地继续。
“但学生不可能一直这样平安和顺,”他道,“所以,学生还是想要知道原因。”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史磊会对他生出贪念,;他想要知道真正触动史磊这些人的,到底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他想要,也必须要,将那会给他带来危险的东西给死死拽在手里。
他不想死。
这个世界很精彩,他想活下去;他身上背负着阿父阿母及兄姐的深情厚意,他不能轻易死去。
他想活!
稳稳当当地活下去!!
孟彰身上那一瞬间骤然爆发的决意,直叫张学监瞩目。
张学监快速沉吟一阵,到底还是跟孟彰说明白了。
“你身上隐藏着一股极其生活灵动的生机。”张学监道,“这股生机无比契合阴世天地,几乎能与天地同呼吸。”
能与天地同呼吸,是什么样的概念?
张学监不必明说,孟彰自己就已经清楚了。
他可也是修行者。
为什么会有“万劫阴灵难入圣”的说法?为什么阴灵的修行就是要比阳世生灵的修行艰难太多?
孟彰都知道。
不仅仅是因为阳世生灵比之阴灵,更多了能护持他们魂体、能帮助他们在天地间行走、能帮助他们参道修行的肉身皮囊,还因为阴灵自身,更因为阴世天地。
丢失了肉身皮囊,阴灵在天地中行走、修行,就都是在消耗魂体更深处的生机、元气。
如果说阳世生人是外加了一层水闸的水池,那么阴灵的那一层水闸就已经丢失不见了。
没有了水闸,水池里的水就一直在往外流淌。即便随着他们的修行,上流还有更多的流水补进水池里,但水池的水时刻不停地外流,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没有了肉身这个水闸,阴灵这个水池的水想要得到增长,那实在是艰难。
而除了阴灵自身以外,阴世天地本身,也是一重影响。
修士修行,不独独只是养气、炼气那样简单,随着修行台阶的步步往上,修士终将触碰到道。
道,乃是天地的规则。
《道德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们这些阴灵,最初时候乃是阳世中的生灵,在阳世中孕育,在阳世中诞生,在阳世中成长,然后又在阳世中陨亡。
他们的一生,都在阳世天地的怀抱中进行。
他们深受阳世天地的影响。更准确地说,他们全身上下都带着阳世天地的烙印。
其中,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神魂中的阳世天地烙印就越是深刻。
而阴世天地
虽然都说阴世天地是阳世天地的映照,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阴世天地就是阴世天地,阴世天地与阳世天地或许相类,但道则却大有殊异。
他们这些带着深刻阳世天地烙印的阴灵,哪怕能在阴世天地中安居,最后在这方天地里消亡,对于阴世天地而言,他们仍旧只是客人。
客人,是不能像主人家那样自如且随意的。
所以,到了这阴世天地里的阴灵,生前越是境界高强,就越是明白这其中的不同,就越是束手束脚,修行也越是难有精进。
他们这些阴灵,真的就只是亡者。
或许,他们还清醒地行走在这天地,甚至是自如地来往于阳世,但他们手中的希望,却就像黑夜中最微末的星火,脆弱又黯淡。
“但你不同。”沉默了一阵后,张学监陡然开口,“孟彰,你与我们不同。”
“相比起我们这些明明白白的客人来,你,更像是这方天地的归人。”
孟彰,哪怕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他也几乎能与天地同呼吸
“你能继续成长,成长的速度甚至不会比阳世天地里的那些骄子缓慢。”
“这方天地,在包容着你,也在照拂着你。”
不似他们,几乎时刻都在与阴世天地争峙抗衡。
孟彰沉默。
他已经很明白了。
张学监也知道,但话既然已经跟孟彰说开了,他不介意跟孟彰说得更明白一点。
“你在我们中间,可谓是极其的显眼。”
“也正是因为这份显眼,所以我们这些人,只需一眼,就能确定你的特殊,肯定你的资质。”
没有人能够质疑这样存在着的孟彰,不论他们再如何想要找到理由去质疑。
“这方天地如此眷顾于你,包容着你所以不免就有人会猜测,若将你炼化成他的一部分,这天地的眷顾和包容,是不是就能分给他们一些?”
不必非得是孟彰如今所享有的待遇,只要是一部分,也足够让他们喘一口气,继续将自己的修为往前方推进。
孟彰心中快速回忆过史磊的资料。
史磊在太学童子学里,是教授诸位小郎君小女郎道门法脉史章的先生
道门法脉史章!!
孟彰抬头,看向张学监“道门有人曾经尝试过这样的办法?”
不,或许不仅仅只有道门。还有皇族司马氏,以及诸世家望族。
张学监只看着他,神色幽深莫测。
但孟彰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不仅仅有人尝试过,他还成功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哪怕明知道孟彰是自己的学生,明知道孟彰身在童子学,得太学庇护,不是他能够轻易动手的,真正见到孟彰、察觉到孟彰殊异之处的史磊史先生,还是生出了贪念。
哪怕孟彰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他面上也只有怔然,而没有张学监以为会看到的惊慌。
没有。
丁点都没有。
很神奇,明明作为太学童子学师长的史磊,不久前才刚对他生出贪念,这会儿已经算是明白了个中因由的孟彰,在面对同样是太学师长的张学监,竟然还能泰然自若,不惊不乱。
张学监缓缓笑了出来。那笑意从眼底流泄而出,须臾间淌遍他的整张脸。
“你不怕。”他道。
孟彰抬眼,直视着张学监。
“你不怕。”张学监又重复了一遍,才问他道,“为什么呢?”
孟彰问“学监你会对我出手吗?”
张学监摇了摇头,给孟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会。”
孟彰很自然反问道“那不就是了?”
“只这一个原因吗?”张学监问。
孟彰又一次反问“不够吗?”
“倒不是就不够。”张学监道,“只是我想知道还有没有而已。”
孟彰想了想,回答他道“确实还有一个。”
张学监带出了一声疑问“哦?”
孟彰道“学监也好,其他人也罢,真对我出手的话,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张学监继续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孟彰理所当然地道“能与天地同呼吸,得天地眷顾与包容的,都是气运厚重之人。对这样的人出手”
“气运反噬是一定的,显然也必定会受到天地的厌弃。”
不等张学监问话,孟彰自己便继续道“倒也不是说只凭气运反噬、天地厌弃就能让别人望而却步,但是,在没有做好足够准备应对这情况,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又或者是只支付能接受的那部分代价以前,没有人会直接对我出手吧。”
孟彰想了想,又道“嗯,是不会有人那般大方地让自己成为旁人的垫脚石的。”
对孟彰出手,失败了下场自然不用说,成功了之后呢?
他需要支付对孟彰出手之后的代价,需要面对气运的反噬、天地的厌弃、安阳孟氏一族的反扑。
哪怕得手了,他必定也不会是全盛状态。
在这种时候,若再有人对他出手
他才刚从孟彰身上得到的东西,直接转手不说,他自己也会成为对方取悦天地、换取安阳孟氏人情的契机。
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垫脚石。
说到这里,孟彰抬头,很是自然地看向张学监“旁的或许都可以不论,但学监不会是那样的蠢人。”
张学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还有呢?”他只看定了孟彰问。
孟彰沉思了一阵,再抬眼迎上张学监视线时候,面上眼底尽是困惑不解“除了这些以外,还能有什么?”
张学监深深凝望着孟彰,直到许久之后,也还是没有将那句话问出来。
还有,你为什么那么的镇定?镇定到就似你笃定,此刻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你的性命一样。
孟彰回望着他,面上的困惑越渐厚重。
“是还有什么吗?”
孟彰他甚至还问张学监。
最后,张学监摇了摇头。他伸出手去,将孟彰的手捞了过来,带着他往外走。
“你已经出来一段时间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那些同窗们,怕就会闹将起来了。”
孟彰的手干燥柔软,没有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水,也没有因为紧张而绷紧僵硬。
张学监垂眼,看向孟彰“你也不想太过为难蔡先生的吧?”
孟彰点了点头,乖顺地由着张学监牵着他的手走。
张学监将他送回了童子学的学舍里。
他们走入童子学学舍的时候,果真如张学监所说,学舍里的气氛躁动到就要按捺不住了。
见得孟彰跟在张学监后头完好无损地走进来,被下首一众小郎君小女郎闹得有点焦头烂额的蔡骏当即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顾不上那些快速平和下来的小郎君小女郎,迎上前去,问“张生,你们话说完了?”
张学监点了点头“说完了。”
蔡骏蔡先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询问的意味。
张学监面上带出一点笑意。
蔡骏就明白了,他也跟着放松下来。
张学监放开了孟彰的手,更轻轻地将他往学舍下首推了推“回去吧。”
孟彰回身一礼,往自己的坐席走去。
诸位小郎君小女郎都在看着他,眼中带着点询问。
孟彰笑着,悄悄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的神色真正完全放松下来。
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各自跟同伴交换了视线,都看见他们眼底的轻松和欢快。
孟彰走过这些视线,在自己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低头继续整理案上书籍的时候,只有孟彰自己察觉到的心念在无声地浮动。
他或许确实是另有一些倚仗的。
“好了,我们继续。”上首,蔡骏的声音传了下来。
席中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也快速收敛心神,静心听课。
孟彰低垂着眼睑,去看书籍上的文字。
在张学监跟他明说其中缘由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紧张、会担心的,但事实上是没有。
他心中,奇怪的安稳、笃定。
仿佛在听着些笑话。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些不同,也已经想明白,不独独只是因为他穿越者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他身上的问题,远比他最初预想中的,还要多一点。
孟彰暗自吐了口气。
而他自己知道的,也并不似他现在所知道的那样少。
那就不必着急
等时间到了,一切也就明白了。
孟彰翻过一页书,认真听课。
。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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