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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中檀木燃烧的声音啪啪作响,糜旸看向刘章的目光隐有探究。
之前刘章允诺糜旸,只要糜旸能救下刘阐的命,那么他就会有一份大礼送上。
之前糜旸还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刘章能特地前来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那刘章对这份厚礼自然是有信心打动糜旸的。
刘章看着糜旸那探究的眼神,他嘴唇轻启缓缓说道
「当年吾任益州牧之时,虽不能严法治蜀,但因为赵韪曾勾结蜀中大族作乱,故而吾对彼等并非全无戒心。」
「在益州牧任上时,吾曾暗中派人收集了不少益州大族的罪证,有些蜀中大族甚至与南中一带的蛮族互相勾结。」
「当年吾虽有罪证在手,但因为顾忌益州稳定,故而一直未曾惩治彼等。」
「那些蜀中大族的罪证就一直在吾府中存放。」
「后吾被玄德迁来公安,玄德对我府中之物丝毫不取,那些罪证亦被吾带来了公安。」
「子成若有需要,可随时差人去公安城中吾府上取走。」
说完后,刘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糜旸。
刘章的语气虽然很平澹,但他的话落在糜旸耳中,却让糜旸的眼神瞬间浮现警惕之色。
糜旸问刘章道「既有如此罪证,为何当初不交给大王?」
糜旸的话语中饱含怀疑之意。
面对着糜旸的怀疑,刘章面上流露坦诚道「因为吾当时有怨。」
「吾承认玄德治益州后,政绩斐然,益州与我当年治下相比,百姓始有安居乐业之感。」
「但玄德与我同宗兄弟,却夺我益州,这一点吾当年心中确有怨气。」
「因此怨气,吾当初故意不将这些罪证交予玄德。」
「而自从来到荆州后,吾虽然对玄德当年所作所为不再有怨,但吾只想做一富家翁,不想平白惹上麻烦,故而对于这些罪证一直秘而不宣。」
「这事便是阐儿亦不知道。」
听到刘章的解释后,糜旸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刘章,他口中的语气已经不再恭敬。
「刘公,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糜旸将手中的檀木放下,他心中在思索着刘章此举的目的。
刘章此举表面上看,是把一部分益州士族的把柄交到糜旸手中,但若是细细思之,这有可能也是个糖衣炸弹。
自《蜀科》颁布之后,许多益州士族已经被这部律法,整治的叫苦连天。
《蜀科》中的法令糜旸早已经滚瓜烂熟,虽然《蜀科》讲究公正论罪,但一旦是罪证确凿,那么其中的法令也是极严的。
旁的罪行就不说了,与异族勾连鱼肉百姓这一罪,最轻都是斩首的罪行。
若这些罪证不在刘备手中,而是落到了糜旸的手中,如果糜旸以这些罪证,前去威逼利诱那些蜀中士族,那么那些蜀中士族在《蜀科》的震慑下,势必会纷纷倒向糜旸。
…
这意味着,糜旸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一部分蜀中士族的支持。
而士族一般都是同气连枝的,得到一部分蜀中士族的支持后,其他蜀中士族的支持也会陆续来到。
而成都作为刘备的王都,无论将来刘备的下一步战略是什么,蜀中一地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刘备的政治大本营。
别看蜀中士族,目前在刘备的势力中并没有什么权力。
但身为当地士族的他们,却掌握着蜀中一带大部分舆论的解释权。
这一点,若是利用的好,便是所谓的「民心」。
在一个势力中的政治大本营中,得到了当地
士族的支持,这内中的含义足以令人深思。
所以刘章是要做什么,只是单单的为了履行承诺?
糜旸不信。
糜旸收起自己怀疑的目光,他取起一旁地上的温水,喝了一口,而后对刘章道
「刘公,人贵诚,还望刘公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见糜旸看穿了他的别有用心,刘章并不意外。
刘章叹了一口气言道,「当今之世,物欲横流,引人嗟叹。」
「然有些情感却又令人无法割舍。
「例如将军对孝直的孝心,亦例如吾对阐儿的疼爱。」
「为父母者,当为子女之计深远。」
「阐儿有叛乱罪行在身,纵使玄德仁义,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但难保后世之君会不对阐儿动杀心。」
「吾已垂垂老矣,吾若在世,尚还能拼着这张老脸,看护着阐儿。」
「但将来若是吾百年之后呢?」
「百年之忧,当由百年之人来解。
吾只希望吾今日送子成这样一份大礼,在来日吾故去后,阐儿有难时,子成能出手维护。」
「依子成当今尊荣地位,来日做到这一点是不难的。」
说完后,刘章对着糜旸深深一拜。
一开始刘章想给糜旸准备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但随着糜旸公安一战获胜,他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所有同辈之人。
他的未来,只要不早夭,那必定是一片光明。
在知道这点后,刘章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他素无大志,哪怕起了别样的心思,亦只是一老父为幼子考虑而已。
刘章的这番解释,令糜旸心中不再如之前那般忌惮。
为子女之计深远,这一点糜旸不久前亦在刘备身上看见过。
但糜旸并没有马上接受刘章的这份礼物,只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
糜旸对着刘章言道「刘公请回吧,此事来日再说。」
见糜旸有逐客之意,刘章想再劝说糜旸,但他看到糜旸脸上坚定的神色,他只能叹息了一声,从地上起身。
「今日之言,只吾与子成可知。」
「吾之礼物就在公安中,静待子成来取。」
说完后,刘章只能心抱遗憾的离开。
…
在刘章离开后,糜旸复又拾起地上的檀木放入身前的火盆中,他的神色一片肃穆。
檀木燃烧发出的香气,有安神醒脑的作用。
在檀木香气的围绕下,糜旸的眼神不停变幻。
他并非对刘章手中那些蜀中士族的罪证不感兴趣,只是如今还未到取的时机。
而且将那些蜀中士族的罪证握在手中,用处可不仅刚刚他心中所思考的那一点。
方才他所思考的那个用处,乃是最自私自利,并且心思不纯的人才会选择的。
在思考一番后,糜旸的脸上浮现了顿悟之色,他已经想到将这些罪证如何用了。
糜旸起身来到法正的牌位之前,为法正上了三炷香。
在上香之后,糜旸看着法正的牌位,细细私语道「南中,南中!」
这时在灵堂中烛火的映照下,法正牌位上的汉尚书令的「汉」一字显得格外的瞩目。
一阵微风吹进灵堂,烛火摇曳不息,像是法正的英灵徘回在灵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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