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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欧洲,正处在封建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的过程中,用一句非常俗套的话就是“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犹太人和圣殿骑士团联手开办最原始的银行,威尼斯和热那亚的商人则把地中海当作了后花园,满载货物的圆船充斥地中海。
各国国王和封建领主,按老规矩收取地租和人头税作为稳定的财源,但任何国家纯靠农业都不可能发家致富,“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嘛,赚大钱还得靠商人,那不勒斯一个大手工呢绒纺织厂贡献的税收,就比整个巴伐利亚的农夫还多。
于是,重商主义流行,欧洲的君王们都注重保护商业,而且他们的商业头脑都颇为发达,一眼就看出楚风提出的“减免什一税”交换圣城耶路撒冷的方案实在祸心包藏,竟然摒弃卡佩、安茹等家族之前的龌龊,联手予以抵制。
布雷默愣了愣,然后歇斯底里的叫道:“教廷的权力来自上帝,至高无上,那些国王胆敢藐视我们的敕令,教皇陛下就可以发出破门律(革除教籍的严酷惩罚),让他们不得不屈服!”
加布利埃尔知道枢机主教大人为什么如此愤怒,置身事外的他反而要冷静得多:“尊敬的枢机大人,作为您的骑士我不得不提醒您,咱们的格里高利七世的确用破门律迫使亨利四世,这位巴伐利亚公爵、德意志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冰天雪地的卡洛莎赤脚站了三天表示悔罪……”
布雷默脸有得色,卡诺莎悔罪事件是确定教权大于皇权的关键战役,连身兼巴伐利亚公爵、德意志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亨利四世都对教廷低下了他那高昂的头颅,其余安茹家族、卡佩王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要知道那可怕的破门律,又称绝罚,实乃所有国王都害怕的催命符啊,一旦教皇陛下对某人颁布绝罚,那就意味着来自上帝意志的开除、废黜和放逐,这位国王所有的臣民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再向他效忠!军队和臣子都会离心离德!
布雷默正在得意,他想象自己要是登山教皇宝座,那么连国王、皇帝都要对自己敬畏有加,那绝罚的权威,就是上帝的意志,谁敢抗拒?
不料加布利埃尔话锋一转:“但当亨利四世违背悔罪时发下的诺言,敬爱的格里高利七世陛下第二次发布绝罚的时候,情况就没有那么理想了。我的枢机大人,作为天主的臣仆我们不必担心死后的荣耀,但我们也要为尘世中的事情负责呀!”
当时,格列高利七世认识到情况有变,再次对亨利四世处以绝罚。亨利亦再度宣布废黜教皇,并任命一名敌对教皇克莱芒三世,随即率大军进军罗马。
亨利四世成功地占领了罗马,在那里接受了伪教皇克莱芒三世的加冕。格列高利七世弃城南逃萨来诺,他向盘踞在西西里的诺曼人首领罗贝尔.吉斯卡尔求援。结果诺曼人确实赶走了亨利四世,但他们同时洗劫了罗马,格列高利七世在流亡中凄凉的死去。
布雷默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忘记了这一遭,得加布利埃尔提醒,登时心头一震,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加布利埃尔意味深长的道:“枢机阁下,作为您的骑士我必须提醒您,教廷内部某些反对您继任教皇的家伙,正在散布谣言,说您想凭借异教徒的力量收回圣城,这是异端的行为。”
“一定是萨维里那家伙,他还觊觎着教皇的宝座!”布雷默咬牙切齿的痛骂着,不过内心早已暗自戒惧。
于是半小时之后楚风的接见,布雷默采取了更为强硬的态度:
“伟大的陛下,您早已从撒拉森人手里夺回了圣城,这无愧于您战无不胜的光辉声名,只不过迟迟未能将圣城交给它的主人,未免令教廷略有失望。”
哦?楚风故作诧异的张开嘴巴,半晌才道:“根据咱们之前的密约,应该是用减免什一税来换取耶路撒冷吧?难道教廷已经对汉商减免了什一税,是在威尼斯,热那亚,还是在整个西部教区(西部教区是罗马教廷管,东部教区归君士坦丁大牧首管)?”
布雷默嘿嘿一笑,凑上前道:“陛下说笑了。减免什一税的事情要和欧洲各国君主取得一致,不可能立刻办成,但耶路撒冷已经平静,和平之城名符其实,陛下完全可以先把它交给教廷嘛!”
说着布雷默的腔调就有几分无赖的味道了:“难道您还怕教廷不履行承诺?教皇陛下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他签字写下的承诺是绝对不会更改的――教皇永无谬误(papalinfallibility)。”
永无谬误?楚风心头耻笑一番,不过他也没有耐心和一位神棍辩论宗教问题,就问道:“约定的履行,应该是双方公平才对,贵教廷还没有做出明确的表示,怎么就要大汉拿出耶路撒冷呢?至少,你们也该拿出一份时间表,并把各国君主召集起来,和大汉面对面的谈判嘛!”
楚风的要求合情合理,既然你们不能说服各国君主,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大家开诚布公的谈判总行了吧?
但布雷默根本不想谈判,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谈判绝对不会得到希望的结果,他朝加布利埃尔飞去一个眼神,而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加布利埃尔上前朝楚风行了个鞠躬礼,布雷默正担心这不符合中原仪制会引发大汉君臣的怒火,可出乎意料的是楚风居然不动声色,而且文天祥、陈宜中等几名大臣刚刚出列准备斥责,楚风竟微微摇头阻止了他们!
不可思议!
布雷默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登时面露喜色,有了几分得意:看起来,大汉果然为了对付罗姆苏丹国倾尽全力,不敢再生枝节。想那罗姆苏丹国雄踞小亚细亚两百余年,国中精兵十万,商贸发达府库充盈,大汉不使出全力也难对付呢!
再加上罗斯诸公国的动向,还有从君士坦丁堡吹来的风声……布雷默不由把腰杆挺了挺,啤酒肚子也凸了出来。
加布利埃尔已是滔滔不绝:
“启禀大皇帝知道,教廷下属的医院骑士团、条顿骑士团、亚美尼亚、耶路撒冷王国对您战胜马木留克也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本属教廷的圣殿骑士团成为您的臣僚,教廷也本着友好的原则,按照您的要求保护了他们在欧洲的家人和财产,这样算起来,耶路撒冷既非大汉独力拿下,教廷也付出了圣殿骑士团的代价,双方之前的协议自然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修改。”
楚风眯起了眼睛,朝李鹤轩丢去一个表示“意料之中”眼神:早知道教廷不会老老实实的履行密约。
这也是没办法的,楚风在中原时对教廷的印象仅仅来源于后世一鳞半爪的知识,他又不是宗教史学家,怎么知道教权和王权还有这么复杂的斗争?订立了密约,却无法得到完善的执行,这也是无可奈何了。
目前,大汉的敌人主要是罗姆苏丹国,大汉的战略目标则是拿下小亚细亚,作为北上罗斯诸公国,西进欧洲的跳板,既无力亦无心与教廷在中东做过多的争执。
面对这样的局面,楚风将如何破局呢?
文天祥压低了声音问陈宜中:“与权兄,你那女婿可有什么好主意?老夫也觉着为难,无论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总觉得心有不甘。”
确实,与永久免除汉商什一税这样优厚的条件相比,无论楚风朝教廷要一笔巨款,狠狠敲他一笔竹杠,还是要求别的什么,似乎吃亏都不小。
陈宜中摇了摇头:“刚从亚历山大回来,陛下还没有回宫,就是小女都还没有和他见面,我又怎么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再者,你那乘龙快婿不也是陛下谋主之一吗,你就不打听打听?”
文天祥老脸一红:“侯德富那小子滑得像琉璃蛋,找他打听,老夫不如自去问陛下更为方便!”
陈宜中闻言有些诧异,他和文天祥都有“参预机谋”的差使,照说有什么事情侯德富也不该瞒着他老泰山啊,若是侯德富不知道倒也罢了,可听文天祥话,那小子是知道却不愿意说呢。
皇帝这条计竟要连我二人都瞒住,想必十分犀利?
犀利,非常之犀利!李鹤轩嘿嘿的笑,他看到布雷默就像在看一只肥肥壮壮的大羊牯,还是被卖了都替别人数钱那种。
“只不过,行这条计也太恶毒了吧?”就连李鹤轩想起这条计的毒辣之处,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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