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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章任你几路反,我只一路去
杭州城,这座远东最宏伟的超级城市,在高宗南渡之初,人口就超过了一百万,拥有完善的市政设施、公共厕所和下水道——两百年后,伦敦还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垃圾堆”,而巴黎人口尚未超过三万。
曾几何时,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南渡君臣早已忘记了开封、燕云、关中、河洛父老,尚在金、元铁蹄之下含泪哀唱:“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偏安江南的故宋君臣,罢斥了临死犹在高呼“过河杀贼”的宗泽宗爷爷,冤杀了要“直捣黄龙、迎还二圣”的岳武穆,排挤了“长剑倚天气雾外”的韩世忠,闲置了书下“万字平戎策”的辛弃疾……于是百年之后,开封父老没有盼到北伐中原的六军王师,临安百姓却等来了长驱大进的蒙元鞑虏。
现在,故宋行在临安就在投降北元的汉奸、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控制之下,虽然两浙军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没丧心病狂到对家乡父老使出侵略如火的手段,可自打江宁提举常平大使设置之后,对苏松常、杭嘉湖富庶地区的搜刮日甚一日,最初被卢世荣整肃吏治蒙骗,甚而替他鼓掌叫好的寒门士子,此时也傻了眼:卢世荣刮完贪官污吏、富商大族之后,荣升中书参知政事主理朝廷财政,新任提举常平大使色目人桑哥到任,富商大族已被前任搜刮一空,再干下去就是逼两浙军造反了,可朝廷铸造金银币需要大量金银北运,自然就只能增加榨税、丝税、盐税、瓷税,不管是景德镇的瓷工还是苏杭一带的机户,负担加重了几倍,盐价高涨更是让贫困百姓苦不堪言。
蒙元这个野蛮的怪兽,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真面目,不管整肃吏治还是打击豪强,最终目的都是搜刮民财,而它统治之下的民人百姓,无论贫富都是它搜刮的对象。
重重黑幕之下,大汉成了唯一的希望,不收粮税、只收一成商税的大汉,“想汉王、迎汉王,汉王来了不纳粮”的童谣传遍大江南北,所以此时此刻杭州城内外的父老乡亲,也像百年来开封百姓那样问着这样一个问题:“几时真有六军来?”
茶楼酒肆中,总会有人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了心头的欢喜,避开范家军的耳目神神秘秘的告诉百姓:“大汉天兵就要到了,他们光复了南昌、光复了福州,很快,他们就会到这里来!”
“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汉军还是伯颜丞相?老夫的头颅还能在脖子上停留多久?”两浙大都督范文虎这样问师爷。
同样身为大汉奸的北元福州路安抚使王积翁城破身死,头悬福州西门,消息传到杭州,范文虎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要知道王积翁在大汉帝国公布的战犯名录上仅仅排在第五十八位,而他范大都督则高踞十五位!
汉军来了讨不了好,元兵来了呢?忽必烈设提举常平大使,早对江南财赋这块流着油的肥肉垂涎三尺了,况且重文轻武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尚且晓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以抢劫和屠杀起家的蒙元忽必烈,倒能放任范家军独霸两浙?
是必须有个决断了!
绍兴师爷、范府高参沈育德仔细打量着主人的脸色,待范文虎两腮肌肉微微抽搐、显出毅然决然的神情,他才揣摩着范大都督的心思,探询着道:“上次汉使之来,大都督定下以拖待变的策略,不过以学生愚见,现在似乎不容易拖下去了呀!伯颜丞相八万虎狼之师,咱们两浙军二十万人,连他三个万人队都顶不住;大汉第一军一战而下福州,设若福州换成杭州,只怕咱们也不能比王积翁坚持更久。”
说的是啊,范家军若是能顶得住伯颜麾下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当年也不会叛宋降元了,可汉军的战斗力,毕竟从来没有面对面的交过手,耳听为虚嘛,范文虎还有些儿疑虑,他犹豫着问道:“沈师爷,汉使所言,和那几个福州溃兵说的,有没有出入?汉军一天之内就攻下了两万新附军固守的坚城福州?”
沈育德苦笑道:“启禀东翁,事实上,他们花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范文虎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叫道:“当年伯颜丞相取襄樊,尚且花了三个月,难道汉军一个白天就拿下了福州?”
“嗯,其实没有用上一个白天。”
“一个上午吗?”范文虎的声音开始颤抖。
“巳时末攻城,午时初城破,午时二刻王积翁头悬城门!”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客厅门口传来,秘密宿于范府的汉使,已经官服袍带肃然而来。
一刻钟拿下福州!范文虎的心,顿时沉入了深渊,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和大汉讨价还价的本钱了,范家军虎踞两浙雄视天下的日子,已经走到了尽头。
“范文虎、吕师夔都向咱们请降,我大汉皇帝握乾秉坤深体天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北元忽必烈倒行逆施,众叛亲离,果然失道寡助!”南昌皇帝行营,帝国新任江浙总督文天祥引经据典,拍案而笑。
儒家典籍中战争的至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深体儒家经典的元朝丞相伯颜,尚且作诗标榜什么“干戈不染生灵血”,身为儒林大家的文天祥,更是乐意看到江南各地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能免掉一场汉民族同室操戈的惨剧。
“算日子,伯颜沿着运河到了高邮,不日就要从瓜洲入长江了吧?”楚风在大比例地图上将八面白色小旗往南移动了一点儿。
在南方完成了第一军整编工作之后兼程北上的陆军司令陆猛瓮声瓮气的答道:“算日子,咱们不能在伯颜渡江前赶到了。”
楚风看着地图,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后哈哈一笑:“没关系,咱们可以给他设下个圈套,或许能重演韩世忠金山大捷、虞允文采石大捷的故事。”
皇帝身旁,陈淑桢迷离的双眼忽的一亮,诸位将领都若有所悟,惟有可怜的乌仁图娅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浑然不知什么虞允文、韩世忠,气得她小声嘀咕道:“夫君真气人,又在打哑迷了!虞允文是个什么鱼,韩世忠又是口什么钟?”
满座将领相顾愕然,俄而哄堂大笑,笑声差点掀翻了行营正堂的房顶。
高邮,毡房连营百里,战马奔跑的蹄声就如同天边的滚雷,如林的刀枪刺向天空,雄健的蒙古武士挎着战刀向南方进发。
这群可恶的南蛮子,竟然胆敢以计算好的日食,欺骗勇敢的大元将士!不管普通士兵哈撒里、叶怜丹,还是千户官蒙立克,都义愤填膺的高唱着战歌,誓死和诡诈的蛮子决一雌雄。
“停止前进,就地安营!”从丞相大帐方向过来的亲兵吹响了牛角号,雄浑的号声远远传开,各万人队、千人队的号手听到号音,纷纷从背后取下牛角号,跟着呜嘟呜嘟的吹响,将扎营的命令传遍前后蜿蜒数十里的大军。
叶怜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色,春天温暖的太阳刚从天中向西偏了一点儿,离扎营的时间还早得很哩,这么早就停下来,难道伯颜丞相体恤士卒,或者是为了休养马力?
“前几日紧赶慢赶,恨不得插翅飞到江南,为何今天又早早扎营?”急性子的哈撒里一边从马背上卸下鞍鞯,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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