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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意潇惊慌的掠到她身边,忙扶住她的身子,温热的鲜红液体自额角流出,在她光洁的脸颊横行,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你……怎么样?”
如陌先前眸中浮现的水雾尽数散去,眼神变得十分的清明,勾出一抹冷笑,推开冷意潇的搀扶,缓缓站起身,冷冷的望着那一排整齐的精致木盒,笑得无比讽刺。
南宫傲站在她身旁,面容阴沉,望着靖国侯的目光异常冷冽,一字一字,厉声道:“靖国侯是不是太过分了?凝儿方才还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为了一个木盒,竟然伤了她!”
靖国侯回头望向如陌,见她额角鲜血直流,目光倔强,笑容讽刺,不禁心中一紧,这个眼神怎得如此熟悉,仿佛跟了他许多年似的。他只是紧张那个木盒,随手一推,没想到竟跌得如此严重,以她的身手,应当可以闪开,不至于磕到头。
抛开疑惑,目光再次转到自己手中的木盒,声音冷漠道:“这木盒对别人不算什么,但它是我送给女儿的礼物,谁也不许碰,即使是救过我的命也不行。”
南宫傲目光一凛,正待开口,却听如陌笑道“女儿?谁说靖国侯的女儿?是她妈?”她纤细的手指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像,笑得凄凉,道:“如果是她,那么,靖国侯往后不必再做这些个无用的东西,因为她,不会再稀罕。”
靖国侯面色一变,怒道:“你知道什么?我的嫣儿最喜欢的便是我做的这些玩意,她每次收到都会很开心,她怎会不稀罕?”
如陌讽笑道:“是吗?可是,人死都死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靖国侯身子一震,似被击中了要害,眉头紧锁,目光沉痛,无力的反驳道:“谁说我的嫣儿死了,才自欺欺人罢了。
放下手中的木盒,缓步挪到那副画像前,抬手抚上女孩洋溢着快乐的晶亮眸子,冷漠而沧桑的面容尽显宠溺和慈爱。他的嫣儿,如此聪慧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南宫傲目光触及那幅画时,心中一惊,整个人怔愣当场,脱口问道:“这画中女孩是谁?”
靖国侯声音无比温柔道:“是我的嫣儿,我的宝贝女儿,是如精灵般聪慧美丽的女孩,是能给人带来幸福快乐的天使。她叫凝嫣,她母亲说,是凝聚时间灵气于嫣然一笑间。她很善良,善良到不忍心见一只蚂蚁死去。她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一副幸福快乐的模样……”
此时的他,不是曾经的冷面将军,也不是王宫中极力反对立她为后的靖国侯,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在女儿面前无比慈爱的父亲,带着对女儿的骄傲和自豪。
如陌心中一痛,狠狠转过头去,不再看画中女孩甜蜜幸福的笑意,冷冷的打断道:“那又怎样?太过幸福快乐……并不好,因为,那只会令她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更加的仓惶和绝望。”
靖国侯一怔,惊诧的望着她。她的话如刀子一般划在他的心上,耳边回响起嫣儿落入悬崖的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样的仓惶和不敢置信。抚在画中女孩脸庞的手急剧的颤抖着,惊痛的目光,落回到画中女子的笑容之上,泪光浮现,带着心痛的声音,喃喃唤道:“嫣儿……是这样吗?”
仓惶和绝望?!这便是她落下悬崖那一刻的心情?也许这样的形容远远不够吧!冷意潇异常心疼的看着她倔强的眸子,伸手握了握她在这七月间仍冰凉如水的指尖。
南宫傲望瞭望画中女孩,再看向如陌强忍的悲伤情绪,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开。那笑靥如花满身灵气的女孩……不正是十年前的悬崖底下那个清冷淡漠的女孩吗?一个被母亲当作是报复父亲之棋子的女孩,她心里,会有多痛呢?经历了遽变,两张相同的面孔,是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情。
难怪她在靖国侯说她出身低贱时,如此激动到难以接受!难怪她会到扑倒意潇怀里伤心的哭泣!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心疼,还有一丝愧疚,因为这一切,起源于她的母后。
看如陌似乎并不打算主动挑明身份,而靖国侯也没有认出她,如此下去,只怕他父女二人,徒然的相互刺伤。想到此,便道:“早就听说靖国侯爱女如命,今日孤才真正的相信。既然靖国侯如此思念令千金,不如今后就把凝儿当成是你的女儿……”
不等他说完,靖国侯凌厉的目光直射而来,带着愤怒的神色,仿佛南宫傲让他把如陌当成自己的女儿是对他女儿的侮辱和亵渎。只听他冷冷道:“王上虽是一国之君,但有些话也不可随意乱说。我的女儿只有嫣儿一个,她是那么聪慧,那么善良,那么快乐,在这个世上,谁也代替不了。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女子。”他的视线扫向如陌,极为不屑的模样。
如陌目光寒凉,唇角带笑,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浮不定,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幽声道:“我这样的女子?靖国侯以为,如陌是什么样的女子?呵……善良?那是因为她没有面临残酷的生死抉择。当一个善良的人立在血腥中央,面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时,她是否还能单纯善良,任人宰割?”
眼角的余光见到靖国侯身子微微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眼中的薄雾,令其变得清澈明朗,却徒劳无功。唇角笑意更深,继续道:“快乐?那是源于她从未曾经经历过刻骨的悲伤和绝望。当一个快乐的人被至亲的人抛弃,被当做是复仇的工具,毫不留情地推下万丈悬崖时,她是否还会幸福快乐,笑靥如花?当历经九死一生后,她该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还是该为永生无法愈合的心殇而感到悲凉?”
“你……?”靖国侯震惊的瞪着双目,心中惊骇无比,她,是谁?怎会知道这些?难道她认识嫣儿吗?微颤着声音问道:“你……怎会知道?”
冷意潇只觉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那尖利的指甲似地=扎破了他的皮肤,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因,心更痛。残酷的生死抉择,任人宰割,九死一生,这些都令他无法去思考其它。感觉到她的身子都在颤,她的指尖力度随之加大。他心中愈发的痛了起来,她平常就是这样掐着自己的手心,以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悲痛吗?嫣儿……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如陌太高了下巴,再次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亲眼见证了她所有的苦难,见证了她这十年来所有的悲惨生活。你所说的善良,早已被她抛弃,在她被扔进百名死士中央时,鲜血在她手中蔓延,染红了她的双眼,令她明白了,善良除了会带给她死亡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而你所说的快乐,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遗失在这个府中你的门前,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冻结。还有……聪慧,就是因为她的聪慧,因为她与生俱来超越常人的领悟力一级被称为骨骼奇佳,是练武的器材,所以被一个魔鬼当成是练武的工具。为了不让这个工具成为刺杀他的利器,那个魔鬼以自己的血和着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蛊虫灌入她的口,然后……吞入腹中。”
屋里的三人皆是满脸震惊,满眼痛意,紧张的望着她,却无一人开口。他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问些什么。因为,那一切已经,而她还在他们的面前。
靖国侯更是紧锁眉头,浑身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竟令他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她所说的一切,她无法掩饰的伤痛表情,在她的笑容背后,显得那样的哀痛而悲绝。若不是亲身体会,谁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情宣泄?若不是亲身体会,她又怎会为其痛而痛,为其悲而伤?又怎会因那跪于雪中的一夜,如此怨,如此的耿耿于怀?那是他唯一一次狠了心,但谁能知道,他在陪着他们兄妹两的那一夜,心里有多苦有多痛?若不是没有办法,若不是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他又怎会答应娶那个公主,背叛心言。若知道心言会如此很绝,他绝对不会妥协,即使她们用嫣儿的性命相要挟,他也决不答应。
紧紧盯着他的眼界,感受着她的父亲目光中愈发深沉的痛意,她加大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更甚,却愈加冰冷。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知道,什么生死蛊吗?生死蛊,就是--求生不得,求斯不能!当一个人在遭受万蚁嗜心之痛,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却被人当作是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的玩具,供人观赏取乐。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活过来的人,她,还会善良,还会幸福快乐吗?”
原来她,竟是这么活过来的!!那个魔鬼是谁?谁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孩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冷意潇用另一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面庞,她眼中强忍的迷蒙水雾,令他心疼,然而,唇边的冰冷笑容,却更让他的心被揪紧生硬的疼。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但与她相比,他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嫣儿,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痛,要怎么做,才能帮我找回幸福和快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她这十年来的全部感受!
晶莹的泪水终于抑制的滑下了眼眶,带着微褪的温热,流淌在唇边,咸涩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她猛然转身,衣袂在空中扬起的声音在这个寂静无一丝声响的屋子里敲击着几人的心,是尖锐的利器划过心间的感觉痛到无以喻。
“嫣儿……”带着颤意的声音终于溢出靖国侯张着许久的颤抖双唇。只见他沧桑的俊美面容泪痕满布,这个曾经驰骋沙场从无败仗的冷面将军,这个十年来除了冷漠淡然没有别的任何表情的中年男子,终于在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泪流满面。
如陌却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个善良美好的冷凝嫣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带着满腔怨恨,被江湖人称为妖女却又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如陌,再见如陌路的如陌。一个没有教养的低贱女子,一个被称之为祸国妖女的不洁之人。历来红颜祸水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靖国侯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以免将来,被如陌连累。”
惊痛的双眸充满了自责与懊悔。那个被他口口声声称之为出身低贱的女儿,竟是他疼爱如生命的宝贝女儿。
他的嫣儿,她,活着!还做了魔宫的宫主。可是他却没认出来,他应该能认出来的,那是他的女儿啊,他最疼爱的宝贝,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如今细看之下,那侧脸的优美轮廓,与心言多么的相像。她的眸子与小时候一般清澈,只是那眼中曾经的灿烂光芒被伤痛后的清冷淡漠所取代。而他对于她的记忆却停留在十年前对她的理解,快乐似天使,皎洁若明月。所以,他认不出来。
她竟然遭受了如此的苦痛,不!是非人的折磨。而他这个父亲,却在她如此艰难的活下来,指责她不够善良,称她为琴妓,说她是不洁之身,是没有教养的低贱女子!他……可还有资格,称之为一个父亲!
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浑身散发着的悲凉气息,她所说过的话一一在耳边回荡。身子遽然一颤,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痛,有腥甜入口,他强咽了咽,抚着胸口,艰难地走上前,拉着她一只手臂,忍痛问道:“你说的那个魔鬼是谁?告诉爹爹,爹爹将他碎尸万段。”
如陌冷漠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恨意道:“不必了,你以为如今的我还是十年前的我吗?早在两年前,我神功初成之日,便已将他碎尸万段,连半点骨灰也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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