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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臣在厨房洗盘子。暖和的热水流过指尖,夹杂着洗碗剂的泡沫,把沾着培根的油腻的盘子洗的洁白发亮。
任啸徐的这所公寓采光很好,厨房里也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冬日的阳光特别能够带给人好心情,顾家臣不由得想起了一首歌,那首歌叫春天里,现在他把它改成了冬天里。他现在有信用卡,也有他,还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现在的他是多么快乐,虽然只是站在这里洗个碗。
客厅里传来流畅的钢琴声。
交错的琴音轻快畅丽,好像飞舞的蝴蝶那样明艳动人。顾家臣闭起眼睛来听,一边回忆着任啸徐过去弹过的那些曲子。他从标志性的左右手交错的动机和半音阶旋律,听出这是拉威尔的《镜子》。拉威尔是法国著名作曲家,印象派的杰出代表。“镜子”组曲是他写给年轻的艺术家朋友们的曲子。
任啸徐很久没有弹钢琴了,上次动手还是教顾家臣弹《初雪》的那个时候。手有点生,几个复杂连接弹得略显生硬。不过这依旧不影响顾家臣这个门外汉的欣赏。
客厅的钢琴是搬家的时候任啸徐亲自选的,雅马哈的黑色立式钢琴,就放在客厅离沙发不远处的墙边。钢琴上罩着淡紫色的天鹅绒布套,此刻已经被掀起在一边,任啸徐坐在软皮凳子上,手指飞舞如同暗夜精灵。
顾家臣洗过碗,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他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围裙,白色的布料缀着蓬起的波浪状花边,活脱脱的女仆装。穿在一个男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厨房的灶台是大理石的,光滑得能够映出人的影子来。顾家臣看着光洁如镜的灶台上自己的影子,活像个早年离婚自己带孩子的家庭主男,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围裙的第一版,是他们在动漫节上买的。那时候西南地区有个最大的动漫节,在c大举行。整个c大都被大大小小的摊子所占据,从漫画家签名到新人自己出版的本子,从cospy再到动漫周边,五花八门,应有尽有。c大的学生不管走哪儿都会路过这些摊子,不想逛都不行。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兴致勃勃的参加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俩去吃饭。穿过那一大堆摊子的时候,任啸徐从不知道哪个小贩手里买了一件围裙。到饭店了才拿出来在顾家臣身上比来比去。顾家臣脸色黑成猪肝,连连摇头说他不穿……到最后他还是穿了,晚上回宿舍之后,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被迫地穿了。
顾家臣想起来就脸红,赶紧把这玩意儿脱下来挂好。钢琴声断断续续,已经变成了另一首曲子。叮叮咚咚像泉水,又像和风,浓厚的久石让的风格,应该是风之谷的主题曲。
任啸徐的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他的侧面线条刚硬,如同雕塑一般。黑色的风衣衬着金色的纽扣,为他的身影平添几分俊朗。纽扣反射着朝阳的金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顾家臣缓缓挪动脚步走到他背后,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身体碰撞发出轻微的闷响,衣服摩挲起莎莎的声音。一个人的重量压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双手勾住的地方生出捆绑和占有的快感。被他的手臂紧紧勒住,任啸徐感觉到一丝硬朗的头发摩擦过自己的侧脸。顾家臣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喃呢:
“你今天心情很好?嗯?”
任啸徐微笑着抬起头道:“是啊。”
“你不去睡觉?熬了一个通宵呢。”
“没关系,我年轻,撑得住。”
“是,你年轻,我老了。”顾家臣忍不住笑,侧身做到任啸徐旁边,长长的钢琴凳上垫着软皮垫子,细嫩柔软的触感像是婴儿的皮肤,顺着肌体的曲线起伏。
任啸徐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这个人出生在最寒冷的冬日,一月22日,水瓶和摩羯的交界。既有摩羯的踏实和固执,又有水瓶的冷静与多变。凡事太过理性,不喜欢接受别人的观点。
你如果在他身边听他弹琴,那么你最好只是听着,不要过分发表自己的意见。这首曲子我觉得应该这样弹,它其实表达了那样的心境,不符合现在的氛围……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就是找死。他想在这个时候弹这首曲子,你想听着你就听着,不想听那么你就滚,他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不想听而终止他的弹奏。他或许不会表达自己的不屑或者不满,但是他会在心里默默把你拎出他的世界。而你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因为刚刚那一句话,就被他判了死刑。即使是在铺天盖地的反对和诋毁之中,他也会活出自己的风采。他就像那沙漠中挺立的白杨,固执地站成一种风景,不会因摄像师的青睐而扭捏。
顾家臣有时候也觉得身边这个男人骨头太硬。他或许比程忆周更适合做一个军官,那一身戎装一定更能衬托出他的气质。而程忆周和他比起来,过于文艺,过于担忧。
弹过了久石让,琴声过渡到马克西姆。克罗地亚狂想曲,是一首讲述战争的曲子,然而融入了流行音乐的元素――重复。一段旋律重复了很多遍,以至于连顾家臣听过一遍都很轻易地记住了这首曲子。
云朵在天空中呈现出一种忧郁的灰色。倒塌的墙壁让凌乱的碎石铺了一地。尘埃在空气里飘摇,最终落定,回归泥土。在战火摧残后的断垣残壁中,开着一朵说不出名字的小白花,在风里微微的摇曳。
故事重复着毁灭与新生。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碾过硝烟里的断井残垣,也碾过霓虹灯下的车水马龙。悲剧与宿命一直在延续,人们前仆后继地涌向寂寞与繁华。最后,最后,也只有真心相爱的人,能够在彼此的心中,留下对方血写的名字。深深记得他的面孔,直到老死,直到化作尘土。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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