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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睿王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佩长刀,威武雄壮,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眉目刚毅带着风霜,直挺挺的往睿王府门口一站,倒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门口守门的护卫拦住这位彪形大汉,这汉子却道:“带我见睿王。”

这人好大的口气,不过睿王府的人自来都是横惯了的,便是下人都带了几分傲气。丝毫不吃这人的一套,反是毕恭毕敬道:“没有帖子,殿下不见外人。”

大汉正要发怒,却见里头传来一个惊诧的声音:“沈将军?”抬眼一看,却是铁衣大步走来。待走进了,狠狠瞪了一眼那护卫,恭敬道:“沈将军,下人不懂事,还望海涵。属下这就带您去见殿下。”

那护卫瞪大眼睛,大约是方想明白“沈将军”是什么人,随即又狐疑的看着对方,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沈信憋了一肚子气,这些日子他辗转反侧,每每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那个猜疑的时候,都睡不好觉。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情渐渐就会淡忘,没想到过的越久,心中反而越发难以释怀。

沈信是个不喜欢搅合的人,一旦有什么疑惑困乏,必然要弄个一清二楚,更何况这还是关乎到沈妙的终生大事,因此,他最终决定亲自来睿王府一趟,无论结局是什么,他总要弄个明白。

谁知道刚来就遇到了不长眼的护卫,让他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加不悦起来。

好在铁衣是个识情识趣的,瞧见沈信似乎有些不悦,便变着法儿的让他开怀,只说最近睿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成亲的事宜,为的就是让沈妙风光大嫁,在明齐不掉脸子。

沈信一路随着铁衣走,果然见如铁衣所说,睿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显得十分喜庆,无论如何,睿王府的人将这门亲事在心里看的很重,总是一件令人舒坦的事情,沈信的心里这才舒坦了许多。

待到了一件屋门口,铁衣停下脚步,道:“属下不能进殿下的书房,之前已经有人通报过了,沈将军直接进去方可。”

沈信心想,等会儿他与睿王说的话也是十分私密的,固然不能被外人听到。如果下人们都不能进书房,倒是方便了许多。同时心里又有些疑惑,睿王不许下人进去,却独独放了他一人进去,难道不怕自己对他出手吗?不过转身又了然,以睿王那日与沈丘比试显露出来的身手,倒不至于被自己逼得束手无策。

心里纵然想了许多,沈信面上却还是一派沉稳,应了一声就抬脚往门里走,却见门口忽然又窜出了一个毛茸茸的白色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吊睛白虎,只是如今身躯尚小,大约为长成,奶声奶气的冲他叫着。

沈信差点下意识的就挥刀劈下去了。

还是铁衣立马上前将白虎抱走,沈信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睿王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他坐着的姿势也不甚端正,懒懒散散的,翻得书更是随意,仿佛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认真看在眼里。

沈信皱了皱眉:“睿王?”

和罗雪雁不同,虽然睿王亲切的让沈家众人唤他“景行”,罗雪雁也的确是这般做了,沈信心里却过不了这个坎。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可以凭借自己的直觉来判断一个人怀揣着友善或者是恶意,但男人却不能凭直觉,尤其是沈信,他更愿意自己凭着证据来做事。

睿王抬眼,将书随手放在桌边,沈信见着,那是一本兵书,还是一本十分晦涩的兵书。寻常老将才会看得,睿王如今年纪也不过是二十有二,看这样的书,要么便是他装模作样,要么,便是此人深藏不露。

在睿王登门之前,沈信的眼中,睿王不过是因为凭借着永乐帝胞弟这个名字,行事散漫的闲散亲王,放肆嚣张罢了,不过在那一日和沈丘比试过后,再看睿王,沈信总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直觉。

“沈将军陪我下局棋吧。”他没有称呼“沈老爷”或是别的亲昵的称呼,总觉得带了几分别的意味。

沈信道:“我不会下棋。”

“战棋。”睿王抬手从另一边取过棋盘,放在桌上,给了沈信一罐子白子,自己留了一罐子黑子。道:“沈将军和我以盘为国,棋路为界,以子为兵,战一局怎么样?”

沈信一听兵事就来劲儿,再看对方不过年纪轻轻,一时倒有了被人轻视的不悦,就道:“来就来!”

二人便摆好棋子,开始下棋。

同睿王的外表不同,睿王的棋风令沈信大吃一惊,对方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老辣狠戾。本来战棋就极容易费心神,每一步都要认真思考,牵一发而动全身。可睿王下棋,却好像根本没有用多余的时间思考,反而是想下哪里就下哪里了,十分随意。而看似不经意的落子,认真一看,却又发现对方下得地方十分巧妙。

沈信的战棋惯来下的不错,可和睿王一比,竟然频频落了下风,沈信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和睿王曾经就已经下过棋一般,否则,睿王怎么好似事先就知道他下一颗棋子要落在什么地方?

一局终了,结局自然不出意外,是沈信输了。

睿王道:“你输了。”

沈信摆了摆手,道:“再来!”

“再来还是一样。”睿王道。

“什么意思?”沈信皱眉。

“你输。”他说。

沈信活了这么大,文惠帝面上都要给足了他面子,除了罗雪雁,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当即面色就怒了,正要发火,却又见睿王轻飘飘的道:“沈将军今日来睿王府,恐怕也不是为了下局棋而来。”他挑唇问:“什么事?”

沈信怒气冲冲的话就堵在喉咙里了。

睿王似乎总有一种本事,撩拨得人心头大怒之后,再不露痕迹的将话头岔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这样的本事真是像足了一个人,那就是年轻时候的临安侯谢鼎,每每谢鼎和沈信争执的时候,便都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沈信个性老实,每每容易较真,偏就被个混人谢鼎耍的团团转。

忽而想到谢鼎,就想到了今日自己来睿王府的目的,沈信一想到这里,连同睿王发怒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正视着睿王的眼睛,不放过睿王神情的微笑变化,缓缓问道:“之前你在沈宅和沈丘比试的时候,匕首抵着沈丘脖子的那招,是从哪里学的?”

闻言,睿王一笑:“沈将军是说匕首锁喉?我使的这样慢,还以为沈将军看清楚了,怎么,需不需要我再做一次给沈将军看?”

沈信一愣,心中忽而一荡,睿王果然是故意的!

他就说了,那一日的匕首锁喉,似乎是被人刻意的用的慢了些,简直像是在故意让他看清楚那是什么招式一般。此刻听到睿王承认,沈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更多的还是狐疑,他问:“你知道它叫匕首锁喉,你怎么学会的?”

“很早之前就会了。”睿王懒洋洋的道:“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沈信的脑子“咣当”一声,仿佛惊雷在他心头猛地炸开,炸的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在很多年前,明齐的街头,他曾无意中见过临安侯府世子,谢鼎的儿子对人使过这一招,当时他还想,谢景行这一招,可比他老子使的厉害多了。

如今睿王说:“沈将军以前不也见过么?”

睿王从前可从来没来过明齐!沈信从前可也从没见过别人使过这招!

沈信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表现出惊讶或者惊骇的模样,可是心里的另一头却又是平静的,这些日子夜里睡不着的辗转反侧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他的猜疑是对的。

他问:“你是不是谢景行?”

睿王直接取下了面具。

沈信倒抽一口凉气。

沈家和临安侯府的关系自来不好,不过也正因为此,沈信对临安侯府也是最了解的。谢鼎生了一个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儿子,沈信还曾经表示十分快慰,可是心里却暗暗欣赏谢景行,觉得这少年虽然顽劣了些,却有一种定京高门贵公子哥儿没有的率真和洒脱。

因此,谢景行的外貌,沈信是清楚记得的。

如今面前人的模样更加成熟英俊,可是眉眼之间还有从前的影子,沈信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之前一些困扰于心的事情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他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语气俨然是一副长辈管教晚辈的模样,甚至沈信这时候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这样子,好似他在帮着谢鼎管教儿子一样?

谢景行微微一笑,给沈信倒了杯茶,道:“岳父喝茶,慢慢听。”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沈信从谢景行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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