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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日这场宴会不是给谭橙选夫郎,给谭家选未来小主君,公子们可能对柳盛锦都没有这么大的敌意,毕竟他长得好看,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如今利益相冲,这张好看的脸就成了威胁。

其余人本来三三两两说话,他们之前就是互相认识的,不像柳盛锦才回京,所以想要孤立他很容易,也很明显。

明显到柳盛锦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在针对疏离他,让他感觉到他不属于这个圈子。

司牧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跟别人不同,或者比他人优秀,注定是要被排挤跟针对的。”

司牧出身既是皇子,本就站在身份的最高点,所以饶是他不同,也没人敢明目张胆这么对他。

可柳盛锦不同,他有着一张跟他身份地位不相符合的脸。若身在高位,这张脸就是锦上添花,但是以他如今的地位,这张脸只会给他带来危险跟困难。

“他倒是比他哥哥讨喜,”司牧回眸看谭柚,有些疑惑,“嗳?阿姐呢?”

若是柳盛冉被排斥,他面上再端庄大方,也会记恨在心。柳盛锦好像就坦然很多,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因为他们不会对他构成威胁,所以他不在乎。

是个通透聪明的人。

谭柚说,“阿姐过去了,说熟人过来,她去打个招呼。”

司牧立马眼睛锃亮,抬手招来站在凉亭旁的硃砂,然后给他朝对面打手势。

比划完,司牧心满意足地趴回去接着看,硃砂则狗狗祟祟地跟上谭橙。

谭柚,“?”

谭柚目睹一切,愣是没看懂。

主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好像又说了很多。

“柳盛锦是好看,”司牧轻轻哼,又想起自己拈酸吃醋那回,“就因为他好看,我才不喜欢听他喊你姐姐。”

“不是喊我,是喊阿姐,”谭柚手指轻轻梳理司牧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温声道“柳盛锦曾救过阿姐。”

谭柚想,以柳盛锦如今在柳家的处境,若是他苦苦相求,他就是想嫁进谭府做主君,谭橙都不会拒绝。

“所以我后来就不生气了啊,”司牧趴在凭栏上,舒服地眯起眼睛,“我做事向来只对事不对人,但那次差点把柳慧箐送回老家养猪。”

他有意裁剪司芸身边的力量,所以柳盛冉撺掇太君后给他下药,不过是给了司牧一个机会,让他顺势打压柳家。

这事他、皇上、柳慧箐,

三人心里都清楚,但彼此间默契地没开口。

柳家是因为柳盛冉的确犯了过错留下把柄,自知理亏。

皇上则是觉得柳家不像吴家,不值得她伸手拉一把。

至于司牧,他要的结果已经达成,柳家在他眼里就已经是颗用过的棋子,不再理会。

“阿柚,柳盛锦喜欢阿姐。”司牧突然开口。

因为谭橙就站在对面,她找人家男子说话,连个地方都没换,真就直来直往地走过去打招呼。

原本柳盛锦就被排斥,这回好了,谭橙一过去搭话,直接帮柳盛锦拉满所有男子的仇恨值。

谭柚顺着司牧视线看过去,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你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跟角度。”司牧转头看她,眼神专注,“所以我说他喜欢阿姐。”

谭柚慵懒地靠着凉亭柱子,单手搭在凭栏上,因为日光,眼睫有些懒洋洋地垂着,身上有股跟平时截然不同的随性懒散,勾的司牧心头微痒。

司牧就这么挤进她怀里,两手攀着谭柚的肩去找她的唇。

谭柚不主动但也没拒绝,就这个姿势,等司牧吻她。

谭柚眼睫落下,看着怀里的人。她觉得自己像是在钓鱼,每每都是把饵抛出去,而鱼次次都会上钩。

只要是她给的饵,他就来咬。

又傻又馋。

现在鱼已经在吻她的唇,就在谭柚准备将手搭在司牧后腰上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司牧浅浅一亲后瞬间爬起来。

谭柚,“……”

谭柚沉默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司牧已经朝对面瞧过去,“让我再看看。”

上辈子谭家应该是没有后的……

所以司牧想看看谭橙到底喜不喜欢柳盛锦。他对于柳家没有任何想法,柳家因为柳氏的原因,可以说是夹在他跟皇姐之间,谁都不敢依靠。

而柳家不成气候,他跟司芸都瞧不上。

秋后的蚂蚱而已,指望用儿子来换前途,能有什么用。格局跟眼界在那儿,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对面——

柳盛锦紧张局促地站在谭橙面前,想喊她谭姐姐,但犹豫一瞬,还是没出声。

上次街上是过于高兴才脱口而出,今日明显不同。

他朝谭橙行了一礼,“谭学士。”

谭橙愣了愣,显然不适应,好像短短的一句“谭学士”,便将两人间的关系瞬间疏离很多。

她单手背在身后,笑,“阿锦长大了。”

所以才跟她男女有别起来。

“我陪你走走吧,”谭橙说,“你还是头回来谭府,我带你四处看看。”

谭橙微微侧身,给柳盛锦让出路。

她感觉这边人太多,不管说什么处处都是耳朵,并且有人想上前跟她打招呼。

谭橙颔首婉拒其中一位男子,领着柳盛锦往远处逛。

女人的步子跟男子比起来还是有些大,但谭橙无意识迁就柳盛锦,几乎跟他并肩而行。

这份独特的待遇,让柳盛锦胸口心脏微微跳快几分。

“阿锦,你怎么也来了?”谭橙侧眸看柳盛锦,以前柳盛锦只到她手臂,如今已经到了肩头。

那张几年前稍微有点圆润的脸,如今已经完全张开,清晰的脸部线条跟冷白的肌肤,让谭橙下意识别开视线,不再多看。

柳盛锦荷包已经掏出来,捏在手中,呼吸紧张,“谭姐姐,我、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他双手递过去,向来清冷淡漠的眼睛里映着面前的谭橙。

谭橙顿了顿,“中秋礼物?”

柳盛锦,“……”

今天中秋,这么说好像也对。柳盛锦自我怀疑,他是不是日子选的不好,让谭橙误会了?

若是别人送的,谭橙定会往别处想,然后婉拒,但柳盛锦送的,她就没往情爱上想。

“谢谢。”谭橙收下来。

柳盛锦颧骨微微泛红,那张清冷的脸顿时清冷不起来,他羞涩到眼睛都不敢看谭橙,声音不自觉低下来,“我、我……”

谭橙主动问“你回京可还好?”

柳盛锦一愣,这话题不该是这么换的啊,好像没有半分暧昧旖旎。

然后就听谭橙皱眉说,“我听说有几人求娶你做侧室,便让藤黄去打听过,这几人后院不平,不适合你。你若嫁,定要嫁个好的。”

柳盛锦怔怔地看着谭橙,一时间分不清她说这话是不是在婉拒他的心意。

怪不得最近求娶他的人少了很多,原来是谭橙帮他暗中挡下了。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至少她关心自己。

可谭橙说,“明年一甲前三,你若是有意,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二。”

谭橙想的是让柳盛锦嫁个好的,一甲前三都是在官场上刚刚起步的新秀,人比官场沉浮许久的大臣来说更为纯粹,还没沾染各种坏毛病。

如果对方不是世家女,在京中没有根基,会更好把控一些。

这种人,既满足柳大人的需要,也不会委屈柳盛锦。

柳盛锦生父走的早,在柳家处境也一般,从他回京起,谭橙便会有意无意留意他的事情,想着帮上一帮。

“我……”柳盛锦顿在原地,像是被人钉在地上一样,脚步沉重到抬不起来。

他听出来了,谭橙不是在婉拒他,因为谭橙根本就没懂他的心意。她跟多年前一样,依旧拿他当个年幼的弟弟。

柳盛锦有些哭笑不得,满嘴酸涩苦楚。

他以为早早跟谭橙相遇,自己能比别人多一点优势。如今看来,还不如十一岁时没见过的好。

如此多年之后两人初次相遇,谭橙见到他时,也许眼里会跟别人一样,露出些许惊艳之色。

柳盛锦一时间脸比刚才还红,眼睛更是不敢看谭橙,模糊的视线只盯着地面看。

他指尖攥紧袖筒,深深呼吸,等调整好情绪,才抬眼看谭橙,“谢谢,我知道了。”

柳盛锦不希望自己的心意成为谭橙的负担,便把所有的话吞咽下去,只静静地看着谭橙。

他莫名想起几年前她打马游街身披红绸时让人心头一悸的模样。

柳盛锦想,他可能再也遇不到这般令他惊艳向往的人了。

“我打算去街上买些纸,我爹爹祭日快到了。”柳盛锦觉得再留在谭府也没意义,便想着回去。

只是走之前,他看向谭橙握在掌心里的荷包,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能把我的荷包还给我吗?”

谭橙,“?”

谭橙茫然又疑惑,愣愣地看着柳盛锦攥着荷包漏出来的一角,两手捏着微微用力,便抿唇将荷包从她虚攥的手心里扯出来拿回去。

谭橙,“??”

谭橙想问,这怎么还带要回去的?

柳盛锦攥紧荷包,朝谭橙行了一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

柳盛锦也没哭,因为他觉得,他从一开始跟谭橙好像就是这个结局,他怎么会幻想着高嫁谭家呢。

谭橙那么好,她值得娶一个更矜贵的男子。而他身为柳家庶子,有的不过是张招来祸事的脸而已。

若是柳家鼎盛,他也许还能嫁给明年的一甲前三。可如今柳家没落,一甲前三未必愿意娶他。

柳盛锦已经为自己未来的路做好打算,既然京城已经没了牵挂,他便回老家。

他总能回得去,只要没有这张脸,他便没了可利用摆布的价值。

柳盛锦像是卸下担子,脚步沉重,心里却有种终将解脱的轻松感。

柳盛锦走后,谭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柳盛锦刚才眼睛好像有些红,他是不是在柳家过得不好,但又不能跟她说?

谭橙手指攥紧背在身后,眉头紧皱。

谭橙跟柳盛锦的对话到表情,半盏茶后,被硃砂原原本本的复刻演绎出来。

他一人分饰两角,把双方的气质跟语态,都拿捏的很好。

司牧习以为常,谭柚却微微多看两眼。

怪不得次次都是硃砂跟司牧回来,原来他还有这份本事。

“荷包就这么又被人要回去了,”硃砂点评,“谭学士的确不开窍。”

或者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主子,您说谭学士是不是把脑子都留给政事了?”硃砂疑惑。

司牧托腮笑,“那我还挺高兴的。”

牺牲谭橙的幸福,造福万千百姓。

谭柚,“……”

“我说笑呢,”司牧跟硃砂道“近期都派人跟着柳盛锦。”

硃砂应,“是。”

司牧跟谭柚解释,“我看阿姐可能是一时没把身份转换过来,但并非不在意柳盛锦。柳家事情多,柳盛锦又很通透,我感觉他不会任由自己被柳慧箐当玩物送出去。”

司牧怕有个万一,提前防范一下,免得将来谭橙后悔。

“但这事别跟阿姐说,免得干扰她自己的判断跟选择。”司牧捏了颗龙眼,剥皮递到谭柚嘴边,变相堵嘴。

他这么一说,谭柚好像想通了很多。

书中安从凤的故事背景便是大司战事已起,那时候谭家只剩阿姐一人,她身上担着家跟国,许是意识到自己对柳盛锦的感情不同,但没敢往深处想。

因为书中的柳盛锦的确听她劝,嫁给了打马游街的状元安从凤。

安从凤起初许诺出去的也是“今生唯有你一人”。

只是后来还是陆陆续续娶了很多。

阿姐不知道看到安从凤一房一房往府里抬人时,心中是何滋味。

从今日来看,柳盛锦此人通透懂进退,知道两人没有可能后,连荷包都要了回去,不给彼此留半分念想。

所以书中那个死死不放手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柳盛锦,而是谭橙。是她失去家人后的执拗,让她誓死保护这个仅剩的“弟弟”。

柳盛锦也许是谭橙失去一切后,咬牙坚持下去的精神寄托。

谭柚若有所思,如今故事走向不同,至少阿姐不会像书中那么艰难孤寂。

阿姐身边永远有她,有司牧跟祖母她们。

大司也不会像书中那般,被吞并灭亡。

她种下去的希望,已经在慢慢发芽生根,今日就能从考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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