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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华目光灼灼,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等着她的答案。
她态度磊落,言笑晏晏,无声的催促着对方给出证据。
女人自然是没有的。
她讪讪笑着,继续含糊,哪里还能再说下去,心里更是懊恼,也不知道自家男人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干这事。
本以为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毕竟这些年轻小姐们面皮都薄,稍微两句话就能说得慌乱无措起来,可谁知这个陆明华怎么就这么从容。
仔细回忆一番,陆明华不记得曾经和对方有过节,只以为是对方天生如此,便也没有多想,眼瞅着对方说不出话匆匆告辞,这才转身。
一抬眼,她就看见秦氏正蹙眉看她。
“明华,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这样说话。”她很不赞同的轻叹。
陆明华简直想冷笑了。
她怎么说话了,那女人说她的时候,她这个当娘的在干嘛?
“母亲,我说的话,可有不妥?”陆明华看向秦氏,目光清凛凛的,从容坦然。
秦氏一张嘴,却是哑然。
陆明华说的话,自然是没有不妥的,可,可她的态度。她有心想教诲两句,却发现说不出什么。
“明华,你现在怎么这样了?”她有些茫然的问,明明之前的陆明华,体贴周到,一直都与人为善,鲜少和人为难,从来不需要她操心,最是懂事不过。
可现在,她却冷淡强硬,连父母之命都不听,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觉得荒谬,陆明华讽然失笑。
她为何会这样?那不都拜她这些家人所赐吗?
闺中之时,她处处忍让,只想着能嫁一个不好不坏的郎君,生下孩儿,有一个自己的家。她甚至都不敢多求,可结果呢,她如此小心翼翼,还是一切都毁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看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秦氏,陆明华忽然在想。
她这位母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她不想知道呢?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她早已没了和这些人继续牵扯的心思,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随便找了个理由,她直接离开。
秦氏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陆明华的背影出神。
“夫人?”嬷嬷轻声提醒。
她这才回神,走了。
祭祖完,当天下午,陆明华就准备动身返回别院。
谁知,陆成文却好说歹说的拦下了她。
“伯父,您留我在府,可是有事?”陆明华不解的说,她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在这个伯府多待。
陆成文踌躇片刻,轻咳一声,到底说了,“我有一老友,家中次子发妻病逝,膝下尚且无子……”
陆明华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皱眉,想说自己暂时没有嫁人之意,却被陆成文眼神制止,只得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丧妻无子的鳏夫,洁身自好,性情温和,喜好诗文,出身书香门第,家在南边。
陆成文觉得这是一个好人选,适合陆明华再嫁,想让她见上一见。
陆明华措不及防,有些惊讶。
“不是说家在南边?”她问。
“正好有事来京。”陆成文笑呵呵的说。
“伯父,我……”陆明华想拒绝。
“人,伯父已经给你约好了。”陆成文抢先开口,还说出了地点,就是下午,在城中濉河边。
陆明华无奈,没有应声,脑中想着该怎么拒绝。
“他们家在当地很有声望,虽然算不上有多富贵,但是足够让你衣食无忧。我知你不喜欢伯府,若能嫁去南边,岂不正好。”陆成文还在劝她。
“伯父,如今我一个人,过得也算自在,暂时不想再嫁,只得辜负伯父的好意了。”陆明华到底还是拒绝了。
虽然不想辜负这份好意,但是正如她所言,孤身一人,方觉自在,何苦再嫁。
谁又知道,那会不会是下一个魏家。
陆成文被拒,看她神态坚定,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叹道,“好吧,好吧。”
“伯父,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我实在是怕了。”陆明华心生歉意,更不想让这个难得为她考虑的人伤了心,口中便就也叹了一句。
陆成文的确失望,可见她如此,却又不免心疼。
说到底,到如今这地步,终究不能怪这孩子。
“罢了,罢了,也是缘分不到,以后再说吧。”陆成文不想放弃,口中道。
陆明华更加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伯父,不知那小沙弥的行踪,你可有发现?”她顺势提起这件事。
陆成文摇了摇头,神色微正,说,“南边离京太远,我遣了人去,可这好几个月了,都没有消息。”
说着话,他微微皱眉,觉得有些棘手。
心中不由失望,陆明华面上勉力安慰了一句,又说起了别的。
伯侄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陆明华正要告辞,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外面下人行礼,口称二少爷。
“这孩子,还是这么冒失。”陆成文顿时皱眉。
来人是他的二子,陆耀忠,前些年家里想办法,把他塞到了御林军中,寻常都在衙门待着。大大咧咧惯了,像这次突然回来,连提前叫人来说一声都没有就直接过来了。
外面陆耀忠和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一道前来,两人身上还穿着御林军的青狼服,胸前狼头狰狞,威势赫赫。
见着下人请安,他随便点了点头叫起,然后就推开了门。
守在门边的下人一伸手,试图阻拦,却也来不及了。
陆耀忠没注意,他身边的男人却看到了,便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书房。
门吱呀一声推开,书桌后样貌儒雅的男人正有些无奈的皱着眉,旁边一身粉色裙衫的女子笑盈盈看来,带着几分打趣。
两人恰好撞了个对眼,陆明华一惊,没想到陆耀忠还带来了人,匆忙收了笑,回转过头。
男人目光定了一下,不由惊艳。
“爹,三妹妹也在啊。”陆耀忠看见陆明华也在,明显愣了一下,跟着看了眼身后,有些无措的呵呵一声。
陆成文顿时皱起了眉,跟着就见自家那个傻小子让开身子,纠结的说,“这是我的上司,高明诚高大人,我们约好了下午去蹴鞠,儿子要给您说一声,高大人说既然来了总要给您请安,我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他一串话飞快的说完,瞅着自家亲爹,拼命表示他不是故意的。
“伯父,您这里有客人,我就先走了。”有外男在,陆明华不好多留,起身告辞。
陆成文瞪了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笑着应了。
“二哥,我先走了。”陆明华打了声招呼,对着他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越过两人离去。
陆耀忠一味的点头,脸上讪笑着。
回了小院,东西已经收拾好,陆明华便动身启程了。
期间,她一直防着陆成颂会像上次似的拦她,可没想到,一直到马车出了城门,竟也没什么动静。
她不由惊讶,心中略松了松,可眉却又不由皱起。
陆明华了解她这个父亲,在他眼里只有那几个儿子,别的女儿,她也好,陆明熙也好,在他眼里都是可以换好处的,现在用一个她巴上一个郡王,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今日清明,路边不知道谁家弹起了古琴。
琴声袅袅,略带怅然,追思之意悠然而起。陆明华侧耳倾听,眼中微亮。
好琴音,好技艺。
马车不停,渐渐将琴音抛在身后,陆明华手指微动,随着琴音拨弄。
可那指法,却不似弹琴。
行出城门不远,金铃声叮叮当当响起,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前面行来,车夫立即让开路,谁知,那马车在经过他们的马车时,缓缓就放慢了速度。
“车内可是陆家小姐?”女孩儿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声音平平,略带傲气。
陆明华挑起帘子看去,就见说话的竟然是旁边那马车上的丫鬟,目光扫过马车,她心中一跳,袖中的手顿时攥紧。
那边,丫鬟看见陆明华的脸,面色也是微的一变,先是嫉色划过,而后就是担忧和莫名的幸灾乐祸。
“王爷,正是陆小姐。”她没管陆明华,转而挑起帘子,对着马车内的人软了声音,娇意更甚的说。
“嗯?我看看。”有些漫不经心的男音响起,窗户被一双涂着丹蔻的手挑起,露出眼角带着淡淡皱纹,面色红润,仍能看出年轻时俊朗的男人来。
他一身紫色锦袍,靠在车上,左拥右抱,美人倚在他身上,好不快活。
这就是昌平郡王。
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可陆明华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一甩手,直接放下了帘子。
“有脾气,我喜欢。”燕容辰笑着说了一句,目光流连在车帘之上,回味着刚才一闪而逝的秀美容颜。
陆成颂倒是没胡说,他这个女儿,的确生的不错。
当然,这个摔帘子的脾气更不错。
有脾气好啊,他就喜欢有脾气的。
“启程。”陆明华吩咐一句。
“声音也好听。”燕容辰眼睛一亮。
车内陆明华撇开脸,只觉心口翻滚。
前面车夫扬鞭轻催,可刚刚一动,就又停下。
“小姐,”外面晓春面色慌乱,小声说前面路有护卫拦着。
“还请王爷命护卫让开道路。”陆明华心下一紧,强做平静的说。
“哦,陆小姐识的我?”燕容辰也不忙吩咐,搭起了话。
陆明华哪儿有那个心思和他闲聊,默不作声,抬手从发间取出了发簪,捏在手中。
静默半晌,眼看着陆明华的确不准备搭话,燕容辰只好叹了口气。
“美人无意,本王也不好强逼,你们让开吧。”话音落下,拦在陆明华马车前的几个护卫立即让开路来。
晓春立即满脸惊喜的禀报给了陆明华。
“走吧。”陆明华不敢放心,轻声说。
马车徐徐离开,将那一辆华贵的马车抛在身后,车帘轻动,陆明华可以看见站在道路两旁,身形精干的护卫,她心跳愈快,捏着簪子的手又紧了紧。
哪怕是走远了已经看不见身后的马车了,她都没办法放下心。
“去,找个人跟上去,看看她住在哪儿。这春日盛景,本王怎能放过,合该多去看看。”眼瞧着那一行人走远,燕容辰吩咐了一句。
护卫领命,骑着马遥遥跟了上去。
“王爷,奴婢们伺候的你不周到吗?你可别有了新人,就不疼我们了。”瞧着他放下车帘,面露惬意,两个美貌女子立即依偎上去,软声撒起了娇。
“疼疼疼,本王不疼你们疼谁啊。”燕容辰笑着哄她们,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娇颜,越发回味。
这大家闺秀,气度风韵就是不同,哪怕只是平平一坐,肩背挺直,玉颈修长,便自有一番雅致秀美,绝不是他怀里这些女子能比的。
“那您怎么非要娶她啊,奴婢瞧着,这京里多得是美人儿,王爷何等的身份,何必娶一个和离的妇人呢?”女人疑惑地问。
“自然是因为她赏心悦目,身份也不错啊。”对于自己的爱宠,燕容辰向来耐心。
他的妻位空着,连个能入宫请安的都没有,正需要一个身份拿得出手的女子为妻。可愿意嫁他的,不是家世不行,就是容貌不妥,如此算来,这陆明华竟是正好。
“她有什么身份,奴婢可听说了,据说当初魏世子之所以求娶,就是因为她冒名顶替了自己的妹妹,才得了这婚事。”那女人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哦?竟有此事?”燕容辰略微惊讶,而后面上不屑划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看他没有反应,女人不依的摇了摇身体,说,“王爷您不信奴婢吗?”
“你啊,傻,也不想想,那魏云台前脚娶了发妻的妹妹,后脚就流出这个流言,到底是为什么。”燕容辰轻呵一声。
“王爷是说?”那女人疑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忽然一惊,抬手捂住小嘴。
“陆明华一个小女子,哪有那般大的本事算计侯府世子。”燕容辰说着忽然一笑,道,“再说就算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魏云台这个侯府世子愚蠢无能,竟这样轻易就被人算计。”
说着,他若有所思,道,“魏怀良还没这么蠢,这件事,不一定是宁国侯府干的。”
聪明人都知道,这会儿最好是安然无事,过个几年,自然就没人会在提起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又会是谁干的呢?
赶在酉时前,陆明华终于回了别院,她紧张了一路,等看到眼前熟悉的远门,才总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这一路上,每每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心中都会忍不住一紧,实在是搅得她无比疲惫。
李嬷嬷一如既往的迎了上来,见着这一行人的脸色,她心中就是一沉。
伺候了一脸疲倦的陆明华去沐浴,她拉了晓夏出去,仔细问了一遍这次回去都发生了什么。
晓夏老老实实的从头说起。
等听到那些人背后议论时,李嬷嬷脸色一冷,吓得晓夏忙住了口中的话,她一眼扫过去,让她继续。
晓夏这才继续说下去,等说到回来时遇到昌平郡王,李嬷嬷又是一惊。
“什么?小姐可有事?”不等晓夏继续说,她忙不迭的问了一句。见着晓夏摇了摇头,才算略微放心,可心里依旧发沉。
李嬷嬷明白,昌平郡王不动,不过是觉得自家小姐逃不掉罢了。
让晓夏退下,她忍不住叹了一声。
自家小姐想要过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里面陆明华沐浴好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妆台前开始梳发。
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檀木发梳一点点的顺着青丝滑下,一下一下,她双目半阖,心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那枚刻意打造的发簪放在妆台之上,簪头尖利,在下午落进屋内的日光照射下,闪过一缕寒光。
李嬷嬷瞧见时,心里骇了一下。
“小姐,”她想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咽下了口中的话,拿起一柄发梳细细帮她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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